第七十六章 女甲
“呼,可算找到了。”走了兩三個時辰的路,少年終於尋得了一處小河。包裡的乾糧吃完了,他只得隨意挖了些野草來充飢。野菜雖然比農家田裏所種的苦澀得多,不過有了這“唇齒香”的點綴,滋味卻是遠勝之。
剛煮好沒多久,少年卻是聽得草叢有一陣異動,也是,畢竟臨近小河,有個什麼長蟲倒也不稀奇。於是,少年拔出劍來,只待那長蟲一出,便將它攔腰砍翻,拿來下下肚也是不錯的。裡面的東西一下子鑽了出來,定睛一看,卻不過是一隻老鼠罷了。老鼠也罷,少年正想拿這肥老鼠來吃,凝神一看,卻是發現了不對。因為這老鼠看起來,不像普通的老鼠,這鬼東西有著一雙長長的爪子,門牙長長地暴露在外面,樣子實在醜陋。
“這不會就是熊呂口中說的‘地寶’吧?”少年喃喃一句。又望了望那鬼東西,只見它圍著那鍋野菜轉著圈,顯然是十分飢餓。少年一笑,掰了一片生菜葉丟到它面前,那鬼東西聞了聞,竟然一口也沒碰,又圍著鍋轉起圈圈來。難道?它是被“唇齒香”吸引而來?
瞧它急不可耐的樣子,少年忽然笑道:“你這鬼東西倒精得很,行,你等著,我給你弄點好吃的。”隨後少年將幾片菜葉子拾出來,扔到它面前,那東西又是聞了聞,忽然叫了幾聲,然後興奮地咬動起來。少年被這“唇齒香”這麼一勾,肚子裡的饞蟲也跑了出來,急忙舀了一大碗。一人一鼠,吃得快活至極。
一頓飯飽之後,少年又要趕路,那肥鼠得了好處,卻是不肯跑了,跟在少年後頭慢悠悠地跟著。少年想到,這一路上,難免會有枯燥之時,讓這小傢伙作陪也是極好,於是蹲下來招招手,那肥鼠順從地爬到他的手上,幾下就蹭到了肩膀,之後依著他的肩膀站著,像個正在瞭望計程車兵一般。少年搖搖頭笑了笑,繼續尋著小河往上找。
約摸又走了半個時辰,四周卻是傳來一陣奇怪的口哨聲,像是在召喚什麼一般。那肥鼠警覺地動了動耳朵,似乎發現了什麼。又是一聲長哨,接著那肥鼠忽然身子一抖,幾下就蹦到了地面,往一處林子裡鑽去了。“喂,你要去哪?”少年不知這肥鼠被什麼吸引,好奇之下,也跟了過來。不得不說,這東西的速度真是極快,少年只能依稀認著肥鼠踏過的痕跡尋去。不用多久,他便看見林中的有座小木屋。一個白髮老婦正抱著那肥鼠,罵道:“你這鬼精靈,跑哪裏去了,這幾日可想死婆婆了。”
見了少年,那老婦警覺地問道:“你是何人?你也想打這鬼精靈的主意?”少年急忙解釋道:“婆婆,你誤會了,誤會了,剛剛我跟它還一起吃了頓飯,對它,我並無歹心。”老婦一怒,說道:“我很老嗎?你竟敢叫我婆婆,等等,你身上揹着的劍,哪裏來的?”她正要發怒,卻是發現了少年身後揹着的長劍,總感覺十分熟悉。
“哦,這把‘撫頂’乃是一個孩童所贈,他說是道上撿的。”少年如實道。“什麼?‘撫頂’叫?”老婦打量了少年一眼,隨即冷笑起來:“幾日前有個小賊來偷我的劍,不過臨走前中了我一掌,想必此刻已是命懸一線,你如今捧了劍來,可是讓我救他?”“啊?晚輩不懂。”少年搖搖頭說道。
老婦卻是依舊不依不饒地說道:“算了吧,你們的手段也就這些,就是不知誰派你們來的?‘拿雲手’嗎?還是那可惡該死的裴元基?”少年依舊說道:“前輩,晚輩實在不懂,請您明示。”老婦又是罵道:“你們休想編造什麼話來誆我,裴奴才也就騙騙那蠢材皇帝,我應女俠可不會上當。”“不是,前輩,我…”“少廢話,看掌。”
老婦叫了一聲,隨即飛過來一掌。少年一退再退,然而卻是不及老婦身手敏捷,一下就被打到胸口,頓時氣血翻涌,嘴角一陣腥甜的液體流出。老婦冷笑道:“那日的小賊還能跟我對上幾招,你這小子,武功弱得緊,何必自找苦吃。”老婦正欲乘勝追擊,那肥鼠卻是忽然咬住她的衣服,往後扯了扯。其實倒不是這鬼精靈有多通人性,只是覺得少年身上那股“唇齒香”的味道太好聞了。
老婦說了一句:“鬼東西,你讓我不要殺他?”那肥鼠又是往後扯著她的衣服。老婦大感奇怪,問道:“我這鬼東西怎麼會為你求情。快說,你到底是何人?”
少年撫了撫胸口,緩緩說道:“前輩,晚輩張之芥,再是大名定遠村人氏,因誤中‘劍脈之祖’,特來此尋當年大蜀的‘女甲’應春生,若小子有所得罪,還望您海涵。”老婦說道:“本女俠就是應春生,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在此處?誰告訴你的?快說。”“前輩,我於日前曾到訪鏡湖,鏡湖老人告訴我,他說他十幾年前在這一帶曾見過一個劍術奇高的女子,想來就是應女俠,於是便讓我來此碰碰運氣,求女俠拯救小子性命。”
老婦聽到他口中所說的“劍術奇高”似乎極為滿意,點點頭說道:“鏡湖邊那個姓範的是嗎?聽說他的點穴功夫獨步天下,倒也是一號人物,算他識相。”
老婦說完,又是問道:“不對,你怎麼會‘劍脈之祖’,那無我派當年還有個叫劍鬼的餘孽,不過十五年前已經被宮裏頭的一個大人斬殺了纔是,怎麼會活到今日。”少年答道:“這劍鬼並沒有死,而是不知被什麼人囚禁在了後山,後來他逃了出來,就到處殘殺年輕劍客,前些日子江湖上的那些血案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前輩要是不信,大可入城打聽便是,小子也是無意中著了這鬼東西的道。”
老婦聽他說完,說道:“這幫妖孽,怎麼就那麼長命,現在魚鳧國大內的那個裴奴兒也是,老而不死是為妖。”老婦罵了一通,又是瞥了少年一眼,說道:“小子,驅除‘劍脈之祖’的方法我倒是知道,只不過你知道了也沒用,當今世上識得這門功法的人,早已作古了。”
“啊?”少年怎麼也不能相信,自己掙扎了這麼幾個月,歷經一路的艱難險阻,受過種種屈辱折磨,如今卻是落了個竹籃打水的下場?少年的腦袋忽然一片空白,隨即懊悔大哭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就是這麼固執,第二次的時候,明明自己就可以把手砍了,一了百了,為什麼自己要如此執著於劍道?喬老頭說了,自己是天生的廢脈。範老前輩也勸自己不要痴迷練劍,可是他當初自信天無絕人之路,以為自己歷經千萬磨難之後,老天爺便會憐憫他。
他由悲轉怒,指了指蒼天,罵道:“你這破老天,為什麼一次次耍弄我,什麼天無絕人之路,全是狗屁,你就是瞎了眼,就是不公,我還練什麼劍,老子不練劍了。”說完,他取出背上的長劍,然後狠狠地往天空一拋。那“撫頂”卻是直插在地上,絲毫不為所動。少年一急,又是大哭起來。
“喂,臭小子,你可別弄壞了我的寶劍,行了行了,我趕明出發到魚鳧一趟去求人,讓他們為你運功,那功法,想必老鬼應該會有個徒弟識得。”老婦聽得少年如此大哭,心中不免生出幾許同情。少年卻是轉念一想,此處離魚鳧,少說一個多月腳程,等到了的時候,自己怕是早就見了閻王了。他哭道:“沒了沒了,來不及了,那‘劍脈之祖’已快到了我心脈的位置,我的命壽已經沒有一旬了。”
老婦又是同情地說道:“你小子也是個可憐人,與我那稚兒一樣,他是被那裴奴兒害死的。可惜啊,若是老鬼在這,他的一身‘烈火勁’可是那鬼東西的剋星。可惜啊,在他之後,好像並沒有聽說有人練成了此功。”
“前輩?你剛說的難道是‘烈火勁’,您口中所說的老鬼,可是火龍神?”少年抬頭問道。老婦點點頭,說道:“對啊,可不就是安老鬼嗎?當年我們四人一齊出陣,不過那‘劍脈之祖’著實厲害,老車差點給拿了性命,好在當時安老鬼在,他無意中發現自己身上的‘烈火勁’竟是邪物的剋星,後來有了他的幫忙,我們一下子就剿滅了‘無我派’,可惜,還是給逃了一個,那人後來還成了蠻子那邊一個魔教的護法,又是殘害了許多年輕劍客。”
老婦原以為少年會繼續嚎哭,卻不成想,少年聽完,反倒一樂,拍著手說道:“哈哈哈我有救了,我有救了,謝謝老天爺,您對我張小二太好了,哈哈哈哈。”
老婦則是一臉的驚奇,許久,她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這鬼東西莫非是躥上了他的腦子,讓他染上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