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叫我相公
兩人在百草園中,一共待了一個多時辰,纔不舍地離開了此處。
兩人牽著手又走進那片密林時,忽然聽到後面有什麼東西在快速移動,伴隨著一聲聲求救。張之芥不知對方的來歷,急忙拉住花音蹲了下來。聲音漸近,張之芥連忙向花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少女會意,點了點頭。
少年逐漸看清了來人的模樣,約摸三十歲左右,留著一撇山羊鬍子,那人的手中還拿著一把長劍,劍的前端上沾了不少的血,正快速地朝此處移動,臉上充滿了驚恐,彷彿在他身後的,是個什麼妖魔。花音剛想站起來,少年卻又將她拉住,此時外頭是什麼情況還不好判斷,貿然出頭實在不是什麼良策。
在那個中年人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哈哈哈,沒想到在這山裏頭亂逛也能找到好吃的,別怕啊,娃娃,老夫很多年沒吃過新鮮的劍客了。”那中年人聽了,呼喊聲又大了一些,不過張之芥還是沒有出手,從那人剛剛發聲的內息判斷,他的武功,必定不是他與花音可以抗衡的。自己死了也便死了,花音不行,他還想讓她好好活著,平安喜樂地活著。
那個劍客正奔跑著,忽然腳下一軟,整個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此時後麵的人已經趕到,披散著白髮,讓人看不清模樣。那個可憐的劍客揮舞著手中的長劍,驚恐萬分地叫道:“別過來,別過來。”說著,他的褲襠處忽然一片潮溼,張之芥知道那種感受,這是人在瀕臨死亡時的表現。老者哈哈笑道:“你們這’天地雙劍’在瀟湘一帶也是頗有名的,你哥哥天劍倒是條漢子,怎麼你如此膽小。”
劍客喊道:“前輩前輩,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家中多的是財寶,你要吃ren也行,我的小妾美豔得緊,我帶你去,我帶你去。”老者又是哈哈一笑,說道:“你們這些個南覺劍客實在懦弱得緊,我從大名府一路吃過來,就沒見過幾個夠膽色的,這樣的人,還入什麼劍道,倒不如,嘿嘿。”老者瞧了他一眼,又道:“給我吃了吧。”說完,老者迅速來到劍客的身邊,一雙手直接把他手中的劍給折斷了,然後抓起他的手,猛地一運功。
劍客的表情先是驚恐,然後再是痛苦,然後癱軟下來,似乎十分疲憊。老者並沒有打算放過他,在運功完畢以後,直接伸出右手,把他的整顆心摘了出來,那劍客怪叫一聲,臉上的表情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僵住了。隨後,老者笑道:“還是這熟悉的味道啊。”說完,就往他的嘴裏塞。
這麼血腥的一幕,張之芥當然不想讓花音看見,急忙捂住她的眼睛,另一隻手則捂住她的嘴巴,免得她發出聲音,做完這些,他自己也迅速地閉上眼睛,同時心中想道:這應該就是近來殺了許多用劍高手的邪魔,難道他就是所謂的‘逆轉陰陽’?少年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食心惡魔會是與喬老頭齊名的大劍客。
然而,此刻少年雖然極度害怕,心中的好奇卻是不減,他忽然很想知道,眼前這人的模樣,有時候,人在面對未知的事物時,恐懼與好奇是同等的。又等了一會兒,少年的眼睛終於睜開了一點小縫隙,這一看可怕自己嚇了一跳,不只是因為此時的血腥場面,還有那怪物的面容,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又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個臉龐越來越熟悉。慈空寺後山!少年的腦子裏忽然蹦出這個地方。對,沒錯,後山地底的那個老怪物。
雖然他只見過一次,不過那一次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所以他的心中基本肯定這就是那個地底的老怪物,只是不知這傢伙怎麼逃出來了。想到這,他忽然一陣輕鬆,聽那幫人所說,“逆轉陰陽”遠在大荒域,而且武功高強,決計不可能被人囚禁在慈空寺後山的,想著想著,他的腦子中忽然詫異起來,這個老怪物的真實身份。
那邪魔終於吃了個乾淨,然後掃了一下四周,見並無異狀,於是大笑三聲,以極快的輕功離開了。
見那老怪物離開了,張之芥才慢慢鬆開了手,少女的心中也是十分好奇,正想走近去看,張之芥怕給她留下什麼陰影,直接將她拉了回來,說道:“你小孩不準看,快走,我們快將此事告知道長。”花音聽到他這樣的話,不滿地撅撅嘴,說道:“你才小孩,我偏要去。”少年無奈,只能把她給扛回去了。
“道長,我方纔與花音姑娘在百草園見到有邪魔殘殺一個劍客,小子實力不濟,並未出手,請道長前去看看。”一到真武大殿,張之芥急忙將此事告知了離塵老道。離塵道人一聽,急忙說道:“竟有人在我三清道的地方行兇,快…快帶我去看看。”
“奇怪,這人的內力竟然全部沒了,到底是什麼詭異的武功。張公子,你可否告訴貧道,這劍客在被殺死前,那邪魔還做了什麼?”離塵道人檢視了一番情況之後,奇怪地問了一句。少年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說道:“我看見那老怪物還抓著他的兩隻手,抓了挺久的,之後那劍客的精神好像就越來越萎靡了。”
離塵老道一想,忽然喃喃道:“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他?”“道長?你想到了什麼?”離塵老道回憶了一會兒,開始說道:“北辰一帶,二十年前曾興起一個魔教,那魔教裡,正好有四位護法。其中一位便是當年大蜀無我派的餘孽,江湖人稱‘劍鬼’,此人的練功法門甚是奇特。他講所養的魔物‘劍脈之祖’種入人的手臂之中,之後那鬼東西便會吞噬劍客的劍脈,以供那劍鬼練功。我記得十五年前那老怪物也是跑到南覺來濫殺無辜,後來被當時大內的喬大人斬殺了,奇怪,難道他沒死?”
說完,離塵老道又蹲下來檢視了那死去劍客的手臂,嘆了口氣說道:“他的劍脈已失,想來是那老怪物無異,只是那魔物一日不除,武林的劍道高手就永不得安生。”講到這裏,張之芥忽然敞開胸口,說道:“道長,實不相瞞,那魔物在我這。”“什麼!”離塵道人走過來,一瞧,說道:“張公子,你怎麼會被這魔物纏身,如今更是已走入心脈。要不張公子且留在我三清,我定會傾全派之力救你。”
“不必了,道長,商無救先生說過,這東西入了心脈,已無藥可治,我估摸著,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就可以駕鶴歸西了。”少年擺了擺手,又道:“只是希望道長可以幫我保密,我那好妹子並不知道我將死之事,我不想讓她傷心。”
離塵老道點點頭,問道:“張公子,貧道多嘴一問,你與那姑娘可有婚配?”少年說道:“我倆是天地做的媒,日月契的約。”離塵老道又道:“可惜啊,可惜,我觀那姑娘的眉宇,是個多福之人。張公子若是配她,真是佳偶天成,奈何時運不濟,天道弄人。”
“道長無需寬慰我,我自著了那鬼東西的道以來,曾經日夜驚懼,後來見多了生死,也就看淡了,命本來就是上天賜的一副驅殼,可能老天爺不開心了,就提前收回去了。”少年淡淡說道,話語中多了一些悲傷。
回去的路上,離塵道長忽然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那魔物既在你身上,那劍鬼如何吸人劍脈,許是他已練成魔功了。”“嗯,也許是吧。”少年心不在焉地答道。“明日武林大會結束之後,我得好好跟各位掌門商議商議此事,要真是這老傢伙,可不好對付。”
月上三更,少年一個人坐在床上發著呆。白天裡他雖然跟離塵老道說自己並不在意生死,每到晚上,當肩膀傳來隱隱痛楚時,他心中的恐懼便進一步加深。人都說,siwang來臨時並不痛苦,等待si亡的過程中,纔是一種煎熬。再加上今天又目睹了那劍客在自己眼前的消亡,他的腦子中對生命輕賤的看法又加深了一層,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入一次真正的劍道,不為別的,只爲了能長生,少年心裏如是想道。
夜來多惹愁,少年的心中此時有無限的苦楚,一時間卻是無人可以訴說,他心中一悲,眼淚便又流了出來。又是三聲敲門聲,少年聽到聲響,大概猜到了來人,急忙擦了擦眼淚,走過去把房門開啟。屋外正站著一個少女,手上又是一床被子,少年沒有說什麼,把她拉了進來,隨後把門合上。
少女正要解衣,少年卻忽然抓住她的手,說道:“花音,不脫了,留著半年後,等我正式娶你為妻,好嗎?”花音點點頭,隨後將身子往他懷裏擠了擠。
少年順勢一抱,說道:“花音,等再見到我時,別叫我野小子了,行嗎?”少女問道:“那,得叫你什麼啊?大傻蛋嗎?”少年搖搖頭,說道:“叫我相公,行嗎?我叫你娘子。”“相公?”少女似乎對這個稱呼頗為不解,不過仍是點頭答應了他。
“花音,今晚,能叫我一句相公嗎?”少女抬起頭,望了他一會,忽然展顏一笑,說道:“好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