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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梨園老祖

    話說那汗血寶馬一路南去,經過數十天的日夜兼程,終於步入天雷府中。南覺四府中,當屬天雷一府最為富庶。

    天雷城中還有一座龍城,由八百年前的南覺太祖蕭一劍所建,龍城之勢,背靠天龍山,城外有兩條護城河,一曰潛龍,二曰出馬,城中各殿依天上星辰的位置排列,有大相曾說,龍城若成,當擷取南覺千年龍氣,此後千年,帝王只有一個蕭姓。這座被視為天子臥榻之地,是北辰王做夢都想染指的地方。

    那位騎汗血馬的官吏,此刻卻也識趣地收斂了鋒芒。這天雷城的權貴可多了去了,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小吏,哪裏有跟他們叫板的資格。可這小吏畢竟是久居北境,從不曾來過天雷城,這一下看到有紅樓中有人探出一雙藕臂,到底有些慌神。那女子瞧他這呆頭呆腦的模樣,不禁嬌笑幾聲,小吏又是貪心地望多了幾眼。

    “哎喲,撞壞小爺我了。”掌馬的小吏一聽這聲驚呼,好奇地望了一眼面前,卻見一個著玄色袍子的少年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捧著一本玉製冊子,有一塊正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走近一瞧,便知裡面的內容不堪入目。那少年一瞧這棕色寶馬,也不知道這馬是什麼來頭,直接朝左右罵道:“還不快扶我起來,你們這幫沒眼力見的,還有,把這一人一馬給我扣了。”他身邊的幾個小廝頓時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小吏拿下。

    路過的人也是搖搖頭,心裏頭暗道,這滿家大紈絝又在欺負人了。小吏頓時求饒起來,“大爺,小人無意衝撞,望大爺恕罪。”“你大ye的,老子花多少錢才從番字那買下這二十三美人圖,現在被你這不長眼的臭馬撞了,摔死了兩個美人,你怎麼賠我?”少年伸出一腳,恰打在他胸膛上,小吏往後栽了個大跟頭,從他懷中掉出一支箭,上刻飛鳳神女,十分地精緻。

    少年撿起來一瞧,兀自笑了笑,說道:“這東西不錯,就當賠禮了。不過這箭只夠贖你的罪,這馬沒有,兄弟們,把那馬帶走,今天讓‘陶然居’的郝大廚料理一下,吃個肉煲。”眾位小廝應了一聲,紛紛伸手來拉馬頭,這汗血馬本身性子是烈得緊,尋常人的牽法不對,早就讓它招呼上一蹄子了。只是它連日奔波,如今正是虛弱之時,被這幫腌臢之人七手八腳地拉著,不禁悲鳴起來。

    小吏見少年收下令箭,大感不妙,急忙說道:“大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那少年卻是哈哈一笑,昂著頭道:“有何使不得?告訴他,在天雷城,滿公子有什麼使得,什麼使不得?”眾小廝齊聲說道:“滿公子的話都使得,滿公子不喜歡的都使不得。”

    那人眼見就要闖禍,急忙磕頭求饒起來,人群中忽地鑽出一個漢子,拱拱手道:“滿公子,這人我來帶走吧。”少年瞧了漢子一眼,雖沒有開口大罵,卻也是十分不客氣地說了聲:“趙門統,雖說你是這龍城衛的頭,不過你在我的手下把人給帶走,可是很丟我的面子啊。”龍城衛是個什麼來頭,整個皇城無人不曉,誰知這少年竟更是囂張。

    趙門統也不急著生氣,走上前一步,說道:“這人騎的是汗血馬,想來是大名上官公的。還有,滿少爺,你方纔收入懷中的是當今明妃的鳳箭,前些日子明妃回大名省親,想來是遇了什麼大事了。”那少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將懷中的東西翻出來,仔細瞧了瞧,惡狠狠地說道:“帶著這兩東西,給老子滾,遲了一會兒,別怪我改主意。”

    他語氣雖還是不善,卻也能看出他內心是有些忌憚的,只不過還是礙於面子。趙門統自然曉得他的心思,微微躬身,大喊道:“滿公子宅心仁厚,謝過滿公子。”隨後他往旁邊一瞥,狠狠地說了一句:“你這不長眼的,還不謝過滿公子。”小吏如蒙大赦,拼命磕起頭來,少年雖有火氣,卻也不好發作,只得往城東走,又不知欺負何人去了。

    見那滿少爺走遠,趙門統才扶起了那小吏,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說道:“沒事吧?兄弟可是大名來的?”小吏錯愕地望了望他,趙門統舉起手上的鳳箭,說道:“你是明妃身邊的吧?你是上官公的下屬?”那小吏搖搖頭,說道:“這的確是明妃的鳳箭,不過我不是上官府的,小人呂別三,是大名城的一名小小的驛丞,不知兄臺是?”那漢子拱拱手,笑道:“原來兄弟是大名守邊關的漢子,在下趙廉,龍城衛統帥。”

    龍城衛就是負責保衛整個皇城的親兵,眼前這位竟還是龍城統帥,呂別三聽了,急忙說了一聲:“原來是趙將軍,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說著,他又是想要跪下來。趙廉一把將他扶住,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都說大名的兒郎個個是好漢,怎麼兄弟你老喜歡給人下跪呢,走吧,我領你進宮去。”呂別三頓時感動,急忙又要拜,不過那趙門統似乎不喜歡這個調調,他也就作罷了。

    “趙將軍,方纔那位大爺,是什麼來頭?”趁著路上無事,呂別三又悄悄打聽起來。趙廉笑了笑,說道:“這是當今少保滿大人的獨子,性子有些愛玩鬧,沒嚇著呂兄弟你吧?”呂別三心中有些抱怨,方纔自己都被喊打喊殺了,哪裏是什麼玩鬧。不過他也知道少保這個身份,對他來說就是一座不可逾及的大山,乾乾地笑了兩聲,說道:“沒有沒有。”

    “陛下,殿外有大名府明光縣的驛丞在外後者,是否要宣他上殿?”“不宣,不宣,朕要聽曲子去。”坐在大殿之上的人不耐心地揮了揮袖子。他正是當今南覺的祥熙帝,宰執朝政二十年,無有建樹。倒是對那不入流的曲子頗有研究,讓那些伶人們私下裏叫他“梨園老祖。”

    他身旁的黃門侍郎悄悄說道:“陛下,這人還帶著明妃身上的‘鳳箭’,想必是有什麼大事。”祥熙帝一聽,頓時叫道:“是我的明兒嗎?快快,宣他上來。”

    呂別三已是不惑之年,當初在武陵城裏當個庫房小吏,後得人舉薦去了明光縣當了驛丞,如今終於得進這龍城面聖,眼淚差點沒掉出來,見他俯身在地,大喊一聲:“小的呂別三,明光縣驛丞,見過吾皇,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你快說,我的明兒出了什麼事?”祥熙帝懶得聽這些客套話,直接問道。

    呂別三從懷中取出信件與一隻箭頭,說道:“這是明妃託臣送來的。”黃門侍郎走下去仔細查驗了一下,點頭道:“陛下,正是明妃娘娘的鳳箭。”“別廢話,快拿上來。”黃門郎被他這麼一嚇,急忙小跑幾步過來。祥熙帝接過信,沒有急著開啟,而是遞到鼻子下一嗅,笑道:“是明兒的,是明兒的。”隨後他拆出信件看了看,說道:“這信上說有歹人襲擾了明兒,是你冒險救了她,你立了大功,說吧,想要什麼獎賞。”

    呂別三將頭低得更低一些,大聲道:“臣子救主,本是職責所在,明妃娘娘安康即可,臣不要什麼封賞。”“哈哈,你這人倒是實在,行,前些日子禮部侍郎叫我砍了,你就留在宮中頂了這位置吧。”此話一出,四下皆驚,就因為救了一個妃子,一個邊遠之地的縣官就連升了這麼多級?這可了得。

    一老叟主動站出來,說道:“禮部侍郎在朝中的地位可是不小,望陛下三思。”祥熙帝一瞧,又是不悅地說道:“安老頭,你這是又想逆我的意了?”平日裏這祥熙帝不務朝政也就算了,如今連封賞朝廷大員也這麼隨意,這幫稍微有點理性的大臣自然是看不下去了。有了這老叟的帶頭,其他人也紛紛響應起來。祥熙帝看了眾人的這番模樣,不禁怒道:“這是朕的江山!”眾人見龍顏大怒,急忙下跪下來。大殿之上,忽然一片寂聲。

    雖然生氣,不過也不能把這些人一併都給砍了,只得在一旁生著悶氣。他身旁的黃門侍郎笑了笑,說道:“陛下,安大人說得倒也沒錯,這呂別三連跳這麼多級,自然會惹來非議,咱聽說大名的城西將軍一直空著,不如就讓他頂了吧。”呂別三雖然為這禮部侍郎的位置暗道可惜,不過他自然也清楚其中的阻力,於是識趣地說道:“陛下,臣在大名待慣了,不希望在這為官,望陛下諒解。”祥熙帝望了一眼呂別三,指了指他,朝著眾人喊道:“瞧瞧,瞧瞧,這纔是朕的好臣子。”

    一場早朝,因為這麼一件事,鬧了個不歡而散的下場。那安大人與陸學士走出宮門,就不滿地說道:“陸大人,聖上今日的做法實在傷了我們這幫老臣子的心啊,沒能起到諫言之責,老父可是愧對先帝。”“誒,安大人何致於此?只不過是聖上身邊的奸佞多了些。”

    那安大人望了一眼遠處聳立的高臺,裡面正傳來靡靡之音,搖頭嘆道:“當初這‘百花臺’說要建造,某與鄭大人就多次上諫,如今這高臺已築,鄭大人也被流放到了不毛之地,如今朝堂上,敢說話的已沒有幾人了。這‘百花臺’一建,龍城的千年風水局勢必受到牽連。”

    一個‘梨園老祖’,一個‘伶工太子’,我南覺,該是何境地?”安大人又是長嘆一聲。陸學士搖搖頭,望著遠方不發一語,不知做何感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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