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們把上週測驗的卷子拿出來，先自己改一遍。”

    楊喬無動於衷，他只期待趕快放學。於是百般無聊的開始在草稿紙上隨意塗鴉。

    下面一節課是物理課，本來楊喬是不打算聽的，但是他無意中那位頭髮已經禿成了地中海，還頗為自豪的挺著大大的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啊不，物理老師提到了質量守恆這四個字。

    楊喬眼前一亮，頓時來了精神，他還是生平第一次挺直腰桿認真的聽講，無奈他的基礎知識太差完全聽得是雲裡霧裏不知所云，最後成功的把他催眠了。

    直到優美的下課鈴聲才把他召喚回來，待他清醒後就火速衝到辦公室，連門都來不及敲，就闖進來：“老師，……我，我有個問題。”

    這位年近五十的老師十分驚奇的想，上節課我好像沒有收他的手機吧？問什麼？

    楊喬還沒開口，這位物理老師就已經腦洞開啟的聯想了無數中楊喬來找他的理由，最後總結姑他很可能是想問他如何在中考中不作弊就能考上高分。

    “老師，我想問問……”楊喬一時詞窮，其實他想問很多很多問題，比如他在課上講的相對論，雖然自己一句帶過，但他還是很想弄清楚，他的問題太多，全都爭先恐後的打著架要排第一。

    物理老師看他這麼着急，心裏咯噔一下，這貨不會是闖禍了想讓他老收拾爛攤子吧？

    不，他想都不要想，他的小心臟不太好，他還想多活幾年呢，於是他打斷楊喬接下來的話：“你有什麼問題可以找班主任。”

    “……”楊喬搖頭，“不是，我就是想問你剛纔在課堂上講的那些知識，就是你說的萬物守恆定律。”

    “那是質量守恆定理……”物理老師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怎麼了？”

    “老師，麻煩你等一下，你下節課有課嗎？我的問題比較多，然後我先整理一下思緒。”

    “哈？沒事……你先慢慢整理。”

    楊喬約莫思考了五六分鐘，隨後清清嗓子。

    物理老師還以為他憋著什麼大問題，開啟自己的用了十多年的保溫杯，準備來口熱茶再慢慢聽他說話。

    “人可以長生不老嗎？就是那種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那種。”

    “噗！”頂著一頭地中海髮型的老師終於憋不住了，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什麼？”

    楊喬知道自己問得有點唐突了，他覺得換一個問題：“你覺得這世界有鬼嗎？”

    “……”

    “或者你認為這個世界是唯物還是唯心的存在……老師？”

    物理老師捋了捋頭上的那幾根掉下了的頭髮：“你到底想問什麼？”

    “其實，我剛剛在課上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就是……我是說假如，這個世界上有人活了很久，就是我剛剛說得長生不老，會怎麼樣？”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麼。”老師喝口氣，滿足的感嘆一聲，再繼續道，“老只是一個定義而已，為什麼會有老，會有生，那是因為我們的時間在流動……”

    “那假如這個世界沒有時間呢？沒有時間，一個人就變相來說停留在了原地。”

    物理老師簡直是想一巴掌呼死他這個學渣，但出於以為老師的職業道德，他還是耐著性子給他講：“時間不過我們人用來描述物質的一種物理量，一旦這種物理髮生變化就會產生時間……這樣說吧，這是我們人爲了記錄事物發生變化而出現的，如果沒有這個時間，那就意外著這世界所有的東西都是沒有任何變化的，六年前的你和六年後的你無論是身高還是其他的生理髮育不會有任何的變化，你認為這可能嗎？你就像你剛剛聽到的時間倒流，這原本就是建立在一個不存在的邏輯上，懂嗎？物質與時空並存。”

    楊喬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想這專業術語果然不是他的菜，還不如張宇恆解釋得簡單粗暴些。

    “意思就是時間是個連續不間斷的過程。”

    “恩，所以回到過去不僅僅是依靠的時間，而是時間與空間的並存下，我記得張宇恆說過，根據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只有一個物體的速度越快，時間就相對的對該物體逐漸減慢，要想時間倒流，就得超越時空。”

    楊喬心想說了這麼多，不就是說現在這一切的產生就只能解釋會平行宇宙了嗎？

    楊喬：“這個我懂了，我有個無關物理的問題也想問問老師你。”

    物理老師大方道：“問吧。”

    “我之前有聽語文說過，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我們不能人為的去打破，否則就會受到懲罰……”

    “凡事不能說得太死，我認為如果有價值打破一下未嘗不是好處。”

    楊喬喉嚨發緊，這幾個月來的疑惑幾乎快要被他理出一個頭來：“比如呢？”

    “恩……我想想，那我問你，你現在為什麼站在這裏問我這些？”

    楊喬噎住，他總不能說自己親眼見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來問他的吧，因為他一時間也想不到其他人可以解答了。

    “好吧，我換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當你在車上看到一位孕婦你會讓座嗎？”

    楊喬不假思索道：“當然會！”

    “為什麼？”

    這哪有那麼多問什麼，楊喬道：“難道這不是你們大人教育的嗎？尊老愛幼，謙卑禮讓。”

    “那當你做了讓座這個行為後，你是什麼感受？”

    “感受？就是還不錯。”楊喬認真的思考，“自豪感吧。”

    “沒錯，這就是一個人的社會認同感，扯遠了……這個解釋起來一點麻煩。”

    “沒關係，我可以認真聽。”

    物理老師其實是想說，這個可能要花費很多的時間，結果楊喬直接表現出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他這麼能辜負學生的求知慾呢？

    接下來，物理老師圍繞這剛纔讓座的話題從心理學社會學等不同的角度來說明問題，最後告訴他你這樣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你自己豎起了一道好人的標杆，這個標杆就是他的警戒線，一旦劃過了人都會如臨大敵。

    “所以往往這個時候，一旦發生利益就會容易犯錯誤，並試圖從這錯誤中辯解，這種時候，你應該及時跳出這個圈子……大多數時候。”老師再次喝了口冷掉的茶水。

    楊喬眼疾手快的拿過他的茶杯，狗腿子的一樣替他換了倍熱茶。

    “大多時候，我們都忙著成為別人眼中的好人，努力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在這個過程中，你不妨打破這一切，做我真正的自己。”

    楊喬突然想起來乞丐那張不便年齡的臉，他曾經說過自己偽善的事。

    “做……自己？”他認為自己大概是明白了。

    雖然這個頂著一頭地中海髮型的老師是講到哪裏說哪裏，絲毫沒有作為一個理科生的嚴謹，但是卻讓他受益匪淺。

    “人腦其實更喜歡簡單的事物，這樣很省力畢竟我們的大腦是有限的，怎麼輕鬆怎麼來嘛，難免有時候在學習累的時候，大家會讓大腦放鬆一刻，對吧。”

    “人都會犯錯誤，但往往我都爲了成為所謂的‘好人’而去捍衛自己。比如——推卸責任，從一無終，表裏不一這些都是。”

    楊喬越聽越覺得這不就是在說他嗎？

    他突然就想起來，那天張宇恆的爸爸找上門要錢的時候，自己只顧著充當英雄好漢，卻不考慮後果，假如……在那天分別後，他的賭鬼父親因為要不到錢去找張宇恆麻煩怎麼辦？又或者……張宇恆因此走上一去不復返的犯罪道路。

    可他現在應該怎麼辦？

    剛剛還認為自己有點明白，現在又開始迷茫了。

    “好了好了，牛皮吹完了，也該去上課了。”‘地中海’開始下逐客令。

    楊喬站起身，對著‘地中海’深深的鞠了一躬，認真道：“老師，謝謝你。”

    ‘地中海’被這小子如此尊師重道的禮節給嚇壞了，頗有些承受不住的擺手道：“好了，認真上課去吧，都上課二十分鐘了。”

    楊喬剛剛尊師重道完，就立刻飛奔回教師，把他那句好好上課拋到九霄雲外去，兀自開始睡覺。

    反正這個班裏老師都已經熟悉了楊喬的尿性，只有他不打攪其他同時就無所謂。

    其實楊喬的想法很簡單，就如剛纔老師所說的，做自己。

    他現在非常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調整自己所有的思路，決不能自亂陣腳被那個該死的乞丐牽著鼻子走。

    但是具體怎麼做，他依舊是迷茫無緒的。

    行吧，他自己對自己說，先修身養性……我得先確定一下我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楊喬爬在桌子上想了一節課，啥也沒想出來，然後……晚自習就放學了。

    這次，按照之前的約定，楊喬先是委婉的推辭掉那群狐朋狗友晚上通宵的邀請，隨後特地爬到五樓去等張宇恆他們放學。

    張宇恆所在一班，算是這中學的重點班，所以晚自習下課都會有老師拖堂。

    所以楊喬在一班的教師多等了二十多分鐘的樣子，才把他等出來。

    不出意外，張宇恆是和高峰一起出來的。

    縱然楊喬十分看不慣高峰，但此刻也得一副委與虛蛇的模主動和他打招呼。

    他這樣雖然算不上是示好，但也還是間接的表達了自己目前要與他和平共處的意思。

    “那什麼我中午對你有點偏見，其實是我自己有些情緒好，實在不好意思。”

    既然對方都已經主動承認錯誤了，高峰也不好意思不領情。

    “沒事，大家相識一場都是緣分。”

    楊喬忍住對他翻白眼的衝動，心裏吐槽道：緣分個屁，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認識我。

    “沒錯，人們難免都有一些煩躁的時候，加上之前我對你的一些誤會。”

    張宇恆期奇怪道：“誤會？什麼誤會？”

    “因為之前有聽到我兄弟說了一些關於你不好的傳言，不過這已經是過去了。”楊喬沒有明說那些不好的傳言到底是怎麼回事，避重就輕了扯開話題，“我知道你宰相肚子能撐船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對吧。”

    他一口氣連用了兩個成語，高峰就算心裏再怎麼有意見和疑惑此時也不得不點頭表示接受了對方的道歉。

    可楊喬顯然忘記了張宇恆是個什麼角色。

    張宇恆不依不饒，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你說的不好的傳言是什麼傳言，你的兄弟又是誰？”

    “……”這個……楊喬抖抖嘴唇，只能說這世界太大，什麼鳥都有，遇到張宇恆這樣的人，他也只能認栽了。

    “到底什麼傳言呀。”

    楊喬心想：難道你都沒看出來我不想談這個話題嗎？難道你就看不懂人的臉色嗎？豬嗎？你到底是怎樣活到現在的！

    “都說了是一些傳言嘛，你也知道這遙言越傳越大，根本都不是什麼事實。”楊喬從善如流的撒謊道，“說是什麼他的考試成績全都是作弊出來什麼的，還有人說你就是開後門進來的，不過都說了嘛既然是謠言肯定都不是事實。”

    張宇恆不太瞭解楊喬這個人，感覺他說的也有道理，畢竟哪有人會莫名其妙的突然針對另一個人，雖然這理由有些牽強但也不無道理。

    畢竟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人懷疑過他，這逆到飛天的成績，各科全是滿分。

    就連自視清高如張宇恆也不得不拜倒在這位學神的光環下，所以他勉強的又再次相信了這個回答。

    當然，高峰是肯定不相信的，說實話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楊喬質疑他，高峰波瀾不驚的內心還是出現了條紋，他甚至有種直覺，從這個人對一次出現在張宇恆眼裏的時候，他就是抱著某種特殊的目的，來阻止他的計劃。

    如今他的主動示好使高峰的直覺越來越強烈，直來直去的敵人其實並不可怕，因為他的喜怒哀樂全都在臉上，就像張宇恆一樣，只要摸準了他的大概，就能知道他下一步想要說什麼看什麼。

    但是如果一個敵人肚子低調又謙虛，懂得進退，也知道察言觀色，更懂得怎樣隱藏自己的實力……那這纔是最恐怖的，當然更恐怖的是，如果這位敵人是在暗處，且早已經摸清楚了他的底細……這種時候，讓他就只有等死了，也就沒什麼好掙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