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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貪心

    客廳裡攤在一團泥的楊喬依舊無知無覺的死屍一樣的倒在那裏,黃色的暖光燈撒在楊喬的臉上,不但沒有讓張宇恆察覺到什麼溫和之色,而是更加清楚的看到他的身體特別的難受,腹部也是痛苦的蜷縮起來,雙唇毫無血色,看起來卻是像快要死了一樣。

    張宇恆堅硬如鐵的心有一角坍塌了,隨後就是多米羅牌一樣,其餘的部分也跟著一起嘩啦啦的倒了。

    “你先睜眼,”張宇恆聲音不自覺的壓低,“廚房裏我燒著水,好歹先喝點……我等會在下去給你買解酒的來。”

    “不……”楊喬艱難的開口,“先不要出去,不,我怕他們沒那麼輕易讓我們走,應該還在外面……我睡一覺就沒事了。”

    張宇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也許自己太自以為是,總認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是凡夫俗子,未曾想過楊喬如此深入人心的洞察力。

    “那……你先躺著,我去給你端杯水來。”

    楊喬腹部陣陣絞痛,他猜想應該是那個男人踢的,當時還沒有什麼特別大的疼痛,現在去後知後覺的傳達出來。

    這種時候自己確實需要一杯熱水來緩解他的疼痛,可當張宇恆將已經溫好的開水放到自己嘴巴時,還沒喝盡自己的喉嚨,就吐了。

    楊喬喝了太多的白酒,胃裏翻江倒海,他吐了一遍又一遍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氣來。

    “算了,不喝了……我眯一會,你把客廳的燈關了就在我家休息一宿,第二天再想辦法。”

    張宇恆認為有理,依然聽話的關了燈。

    楊喬有氣無力:“你好歹也把我扶進去呀……靠。”

    張宇恆這才又將他吃力的扶到那別具一格的凌亂美的房間,順勢用棉被將他嚴絲合縫的裹起來。

    張宇恆還有些拘謹,“那我今晚睡沙發上,有事叫我一聲。”

    “你有病啊。”楊喬酒精上腦,說話也沒了之前的和氣,就像把自己的麪皮給徹底扔掉了一樣,“隔壁不是有床嗎?主臥那間是我媽的,你要不嫌棄就睡那裏,實在不行……唔,對面的那張床全是灰,你要是不嫌棄我這裏,你就和我將就一晚。”

    楊喬語氣不太好,但張宇恆卻是咬文嚼字的從他的那句話裡聽出了關心的意味。莫名的心情大好,畢竟這世界難得有人能夠出於好意給予他一點不多的關懷。

    張宇恆心裏想,你要是以後有困難,也會很夠義氣的幫?你的。

    末了,他又暗自加了一句:不管是什麼?

    楊喬特別認床,現在躺在熟悉的床上睏意一點點的襲來,他迷迷糊糊的想起來這裏似乎只有一間被子,便下意識的將裹在自己身體上的被子勻了一半出來,往張宇恆那邊羅動。

    張宇恆這下敢肯定,自己一定認識過他,不然他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對自己如此的好,甚至在意識模糊的時候還能坐出一種本能的行動。

    但是張宇恆翻遍了所有的記憶,還是沒有找出蛛絲馬跡來,他突然禁不住想起楊喬白天下午時問過他的話,雖然聊其他的楊喬都能認真傾聽,但唯獨說起時空倒流的/事情來,他的話會比之前的要一些,他的眼睛也比原來要有神采。

    如果說一個人都語言能夠欺騙人,那麼一個人的眼睛是絕對是不會能輕易糊弄的,都說是麵由心生目可窺心,所以楊喬的五官是正兒八經的帥氣,雖然總有一種吊兒囊當的嫌疑,但他走在大街上絕對是可以令人多幾眼的還能忍不住上前搭訕的那種。

    至於眼睛,張宇恆一直認為楊喬的眼睛應該是藏有什麼東西的,那就像是潘多拉寶盒,千萬不能試圖將它開啟。

    黑暗中,張宇恆能聽到楊喬淺又急的呼吸聲,似乎是做了什麼噩夢,呼吸頻率一會急一會緩。

    再後來,張宇恆也不知覺的睡過去,但不敢睡得太死,中途自己醒了好幾次,他第一是怕楊喬這種貴公子半夜突然身體不舒服需要自己幫忙,第二是樓底下還有一個男人正在盯著他們,就像一個獵人對待池中之物一樣志在必得,這樣的情景下張宇恆根本沒法真的睡著。

    “恩……”楊喬半夢半醒之間翻了個身,“我回來了……”

    而後他又低低的說了幾句什麼,張宇恆豎起耳朵聽了半天也不知道講的什麼,只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字眼‘假的’‘劇本’‘陰陽師’之類的,總之不成體系。

    張宇恆乾脆放棄,翻身從床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儘量不發出聲音的摸索著走到陽臺的地方。

    張宇恆藉着樓底下微弱的燈光看清了底下那輛灰色的車還停留在原地。

    他認為這樣下去不行,睡覺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試圖捋清思緒,張宇恆將自己在這家酒店老闆打工期間的所有事都仔細的在頭腦中過了一遍,有些東西一旦細想多些觀察就會知道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比如,自己原先工作的酒吧裡大部分都是一些社會氣息很重的人,張宇恆雖然只管些雜事,但是每次幫忙抬酒來回搬運東西的時候也能在一進一出之間把那些熟客認得七七八八,途中有幾位滿身紋身的中年人他這裏幹了三個月的時候再也沒有見到過,這本來沒什麼稀奇,人來人往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相聚是緣分相離也是再正常不過,所以張宇恆從來沒有在意過。

    但是他卻想起了一處細節,就是他們在人與人交談的過程中,張宇恆耳尖的發現不管是社會人士還是純屬過來貪圖享樂一把的,他們總會先用禮貌敬語,甚至有好幾次撞見那些熟客在點酒的時候,都會事先佯裝思考的樣子用手關節在吧檯上有節奏的敲打幾下,如果是偶來一次有這樣的習慣那還好說,但是張宇恆看到來這裏不下三次的人都這樣,那就一點不可言說了。

    起先他還以為這是因為那些有錢人的某種儀式感,現在細想……這簡直就是細思極恐。

    張宇恆認為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那裏幹下去了,很明顯那個酒吧老闆從一開始就是不懷好意……但是,楊喬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張宇恆不過是在幾天前被一個叫何潔傳話,說是他的一位大哥要爲了他毆打校花的事情要找他算賬,那還是第次聽說楊喬這個名字,聽後面的人議論,他是在初中的名頭很響,為人很好又講義氣,但是經常拖班級的後腿,很多老師對他都是恨大於愛。

    然後就在昨天,他才真正一見楊喬這尊傳說中的大佛,說實話他的第一感覺還是把自己驚豔到了。

    這世界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但都像他一樣生得得天獨厚,現在張宇恆終於知道當初他為什麼驚訝了,因為他確實應該長這樣,多一分或者少一分都不是楊喬了。

    張宇恆就是這樣毫無道理的想到,這是他鮮少用感情來判斷一件事物好壞的時候。

    “你睡不著?”楊喬突然在他身後問道。

    張宇恆想得入神,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那個人還在樓底?”楊喬看張宇恆的表情就知道了,不等對方回答,又道,“沒關係,只要我們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他們也拿我們沒辦法。”

    “為什麼?”

    “法制社會嘛,你懂的。”

    張宇恆認為楊喬剛纔說的法制社會不單單是表面的簡單,好像是刻意在對他說的一樣。

    張宇恆:“你的意思是報警嗎?”

    “不用,警察一早就盯著他們,你報警只會打草驚蛇,所以我們不用管就當什麼不知道的一樣。”

    張宇恆終於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那你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為什麼要幫我,還有你是不是一開始都在跟蹤我!”

    楊喬雖然很想說實話,但一想到對方接下來的反應不是認為他說神經病就是瘋子,所以還是決定真假參半:“我發小的爸爸是刑警大隊的,最近這幾個月一直在調查你工作的那間酒吧和那家ktv,所以一直在告誡我不要貪玩跑到那裏去,剛開始我也就只知道這些,後來無意中聽到我叔叔與同事的談話,才知道他們居然還在研究一種新型的毒平,取名為‘奶茶’……總之,你以後也不要再去那個地方了。”

    張宇恆一時被對方給唬住,一時間還沒有想明白過來,這種應該算是機密的事,為什麼他能夠偷聽到。

    “可你還沒有說為什麼要幫我?”

    楊喬反問:“為什麼不幫呢?我既然知道了那是龍潭虎穴,明知自己能救你,為什麼不救?”

    “那假如你不能救呢?”張宇恆固執道。

    楊喬被噎住了,他覺得對方這個問題和假如你和我媽同時掉進水裏先救誰的問題一樣的白痴,這特麼不是廢話嗎?他不先救自己的老孃還能救誰。

    但是他現在難道還要違心的告訴張宇恆,‘這種時候,當然是選擇自保呀,難道我還要爲了你自取滅亡嗎?’當然,如果物件換做是魯系或者其他人,楊喬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這樣回答。

    但這個人是張宇恆,他甚至能看到黑暗中他可憐巴巴的雙眸正期待他說出自己滿意的答應。

    楊喬捏捏眉心,耐心道:“我問你,你吃飯需要理由嗎?人餓了就知道吃飯,就想當時既然有朋友有危險,那就肯定得要去幫忙,我哪裏回想那麼多?”

    這次換張宇恆無言以對了,楊喬這句話說的完美無缺,叫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但那也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張宇恆覺得自己很貪心,人一旦滿足了一樣東西后,便會所求更多。

    就像他的爸爸一樣,永遠都不知足,最後落得一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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