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宇恆此刻是確實在家把燈開到最亮，做在床頭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新買的高壓鍋正在那裏噗呲噗呲的冒著熱氣，他神情冷漠，身體神經僵硬，耳朵衝刺著上午他將張大傑的骨頭在菜板上一刀刀的宰肉時的聲音。

    “咚咚咚。”

    張宇恆恍若未聞，直到門外的敲門聲變成了大力的拍打聲，他才猛然驚醒，本來就僵硬的四肢變得更加機械。

    “誰。”

    楊喬深吸一口氣，“是我，楊喬。”

    “大晚上的你來做什麼？”

    楊喬看看已經露出魚肚白的天空，心想：我都已經在外面了，等了你半個小時了。

    “有事方便讓我進來一下嗎？”

    良久，門外的楊喬聽到屋裏有人正一步一頓的走來，張宇恆大方的開啟門，“進來吧。”

    這次的邀請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質疑，然而卻讓楊喬覺得驚悚，“我剛剛在門外，聞到你在燉肉？”

    “你聽錯了吧？”張宇恆轉過身自顧自的回到那張木床上，背對著他。

    楊喬看了一眼灶臺，那裏確實什麼都沒有，屋裏依舊和他昨天來時一樣整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乞丐的話，他反倒覺得自己後背發涼。

    “你到底來找我是什麼事情？”張宇恆主動打破沉默。

    “就是隨便走來的。”楊喬東張西望，整間屋子又在他腦中有了一個新的印象，他終於知道自己哪裏覺得怪異了，整間屋子都有一股洗衣粉的味道，很明顯整間屋子又被張宇恆重新打掃過一次。

    乾淨得一塵不染，反倒讓人覺得沒有一絲人情，死板而又枯燥。

    而且來的時候他記得灶臺上應該有一口鍋，當時他看到那一鐵鍋時上面還有幾道豁口，而如今上面擺放的是一新的鐵鍋。

    楊喬想，張宇恆不是真的是殺了人吧……

    “對了張宇恆，你幫我倒杯水吧，我有點口渴了。”

    張宇恆機械的站起身，從灶臺底下拿出一開水壺，從壽碗裡倒滿了熱氣騰騰的水。而楊橋就伺機在他轉身的那個間隙，趕緊開啟用木樑支撐下的洗得已經辨不出顏色的布簾。

    ——裡面有一個高壓鍋，上面還絲絲的冒著熱氣。剛纔有洗衣粉的掩蓋，如今突然掀開這個布簾，楊喬便立刻聞到了肉的味道……還真別說，挺香的。

    “你在幹什麼？”

    楊喬條件反射得整個人一抖，他轉頭看著背後陰森森的人，結巴道：“我說你這人，走，走路怎麼沒有聲音呀。”

    “我是說你在幹什麼？”

    那聲音一直飄蕩在他的耳邊逡巡不定，楊喬自己給自己打氣——沒事，不要怕。這是異空間，不是真的……啊不對，這原本就是夢，死不了的，自己死不了的。殺人犯有什麼好怕的，就算現在他與他年齡一樣大，可好歹自己的心理年齡，也算是比較成熟的，這種時候，千萬不能慌。再說當初在醫院裏遇到鬼的時候，自己不也挺鎮定自若的嗎？當初人家張宇恆還嚇得哭鼻子呢。

    楊喬深吸一口氣：“沒什麼，我就是剛剛有點饞了，就想著你這兒有沒有什麼東西吃。”

    “哦，既然這樣，那就坐下來一起吃個早飯吧。”

    楊喬不可置信的重複一遍：“吃？一起吃早飯？”

    “對呀，你不是說你餓了嗎？”張宇恆淡定的將他背後的那口高壓鍋端出來，放到地上然後有從善如流的揭開鍋蓋，“我去拿碗筷，沒有飯，將就吃一點。”

    楊喬心說，我可以拒絕嗎？

    “那個啥，我吃素不吃葷……”

    張宇恆像是沒聽到似的，固執的將他的那副碗筷呢，用筷子挑了兩塊最肥的肉給他，“為什麼？”

    “家……家族傳統吧？”

    張宇恆平淡的說道：“是嗎？你現在又不在家，吃一塊又不礙事。”

    楊喬：“……”

    “吃吧。”張宇恆吧唧一大口吃了一塊瘦肉最多的排骨，“挺好吃的。”

    楊喬顫巍巍的用筷子夾了一塊，艱難的放到嘴巴，又快速的放下。

    張宇恆頓住，就好像時間定格在他身上一樣，他目光帶刀像他刮來，“為什麼不吃，不是剛纔說餓嗎？你就是嫌棄我家不好，吃不下這塊肉？”

    “我真的是吃素……”楊喬吞了口水，“真的，比珍珠還真。”

    張宇恆夾裡鍋裡的一塊山藥：“這是素，吃吧。”

    “……”楊喬內心：我特麼今天是不是不吃還真不行了？

    他眼一閉，心一橫：“我吃不下！”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不想吃就是不想吃。”楊喬會放棄掙扎，最壞的情況不過就是現在馬上要暴走的對方給幹掉，這沒什麼了不起的，反正第2天一睜眼，他又是一條好漢。

    “為什麼？”

    楊喬把碗筷重重地一摔，霍的站起身：“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難道你心裏就沒點數嗎？這到底是什麼肉！”

    “哦，我懂了。”張宇恆站起身，他依舊平靜得近乎詭異，“那這麼就可以解釋，你從昨天到現在一切符合常理的行為，不過我奇怪的是，既然已經明明發現了不對，為何還要進來，為何不報警？”

    楊喬：“你一天到晚是十萬個為什麼嗎？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理由，我想做便做了。”

    張宇恆轉身從灶臺上拿起一把菜刀，“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我用來剁肉的菜刀，也是新買的，我想，如果我來剁你，應該還是畢竟利索的。”

    “你居然打算殺我？”楊喬不認為自己有被他殺掉的可能性，他們兩個都是同年人，論力氣拼起命來，基本是不分上下。

    不過說好的自首呢？這劇情怎麼不按套路發展？

    “你知道為什麼，我國會有死刑嗎，如果沒有，那麼誰來替那些無辜的被害者償命，這條法律，就是一條底線，一旦跨過去了，前面便是萬丈深淵，這個道理，你怎麼可能不懂，我實在搞不明白。”楊喬一邊說一邊警惕的向後退去，“有些東西一旦跨越了那一條線，生而為人你也只能一退再退。”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去自首吧，你還是未成年，態度端正的話，可以重新輕判，到時候將來出來的話，重新來過……”楊喬一肚子的話齊刷刷的往嘴邊涌，可就是說不出來，大腦也開始出現一陣陣的眩暈感。

    楊喬看看了剛纔他喝的那碗水，他不過只是抿了一口……

    “我從你一開始，深更半夜，來敲我家的門的時候，就沒打算把你完整的放出去。”張宇恆歪著頭，“我和你好像不熟吧，這麼多管閒事，真是讓人惱火。說實話，剛纔在酒吧的時候，我還挺感激你的，畢竟你還是頭一個對我如此巴心巴腸的勸解我的人，但是現在既然你已經發現了，那就莫辦法了。”

    “你在那水裏到底放了什麼東西？”

    “很意想不到是吧，你在想象這種小說裡纔有的情節怎麼會出現在你的身上……看你的表情看來是我猜對了。”張宇恆麵沉似水，眼底似乎有一瞬間的波動，“既然你知道我幹掉了那個死胖子，就應該知道我是有能力，能殺掉你的。知道為什麼嗎……那個死胖子將近200斤，我卻能將他輕易的做成了排骨湯，這還得歸功於我的好朋友高峰了。”

    居然又是他！楊喬艱難的試圖想要從門口逃出去，結果卻無濟於事，他現在的感覺，是渾身千斤重。

    “他上次借了我一本推理小說，上面有詳細介紹，怎樣製作這種無色無味的藥來，說實話，這對於我來說非常簡單，所以我不過只是按照上面的殺人手法，原封不動的複製下來而已……你看起來好像很驚訝，其實剛開始我也非常驚訝，畢竟小說只是小說，怎麼可以放到現實世界呢，所以我就嘗試性的製作了一下，就在昨天的凌晨，那個死胖子，不知從哪個嫖蒼的地方一夜迷醉後纔回家，當時我就把自制出來的藥，摻進他喝的水中，結果不出10分鐘，他都已經不省人事了，不過你看起來的情況似乎要好很多，果然是胖子的抵抗力太差的原因。”

    楊喬道：“我求你清醒一點，你這樣下去，只會越走越遠，到最後你想回頭，都已經不行了。”

    “原來你是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道理呀，既然如此，那麼你也應該知道，接下來我會怎麼辦？”張宇恆走到他的身前，“我感覺你的骨頭，比那胖子的要結實一些，我覺得我應該去超市，多買幾把鋒利的菜刀來，否則我還砍不動。”

    “你……”楊喬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但他的意識還在。

    可能在生死彌留之際，人總會看到一些，不切實際的畫面和聲音。而楊喬本科的爾康，想起了那乞丐的低語：“你要我救你嗎？”

    楊喬說道：“怎麼救？”

    張宇恆：“你在說些什麼？”

    “我現在就可以闖入這間屋裏，把你帶走，我給你一個選擇，過了今天，你就徹底的停留在這個世界，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既定的軌跡，那麼今後你的日子，以便按照這個軌跡，一帆風順的向前走。”

    “那……”楊喬有氣無力的說道，“那我原來的那個世界呢？”

    “你別擔心，這部小說的作者，肯定會有辦法。所以你只需要告訴我，你願意還是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