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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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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乞丐講的另一個故事

    逼仄的巷子口外,不斷鳴笛旋轉的警燈嗚啦啦吸引著路人不斷的靠近,黃色的隔離線把這不大旯旮地分隔出兩個世界。

    前些日子天氣預報說因為氣流變化的影響這幾日連續的低氣壓導致大雨不斷,而今日也是陰雨綿綿,地面還有積水,穿著制服的年輕警察正在焦頭爛額的扯著嗓子阻止無關路人的靠近。

    “聽說前面那兒有具無頭屍體,真的假的!”

    “可不是嘛,今一大早就被發現了——還熱乎著呢!那個血都快流一條成河了”上了年紀的大媽唾沫橫飛的朝前面擼嘴,“現在那些警察一批一批的來,據說——可能不止一具屍體!”

    “我靠!這麼牛逼!”年輕的女孩不嫌事大,一個勁的吼著擴散事態,“那兇手起碼是“開膛手傑克”的升級版!”

    她的高分貝嗓子成功的把周圍的蜩螗沸羹提升了一個檔次——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一個女人如同五百隻鴨子。

    “老子還聽說那個無頭屍是某個夜總會的坐檯女郎,一晚上值這個數……”

    “呸!那就是活該,這種當小三的料死了最好……”

    顧明實在受不了這些上千萬的公鴨嗓在耳邊聒噪,蠻力的將周圍的甲乙丙丁推開,硬生生的給自己開闢出一條道路。可惜這條道路並不長,很開被涌上來的人群給淹沒,然後他就徹底怒了,“他媽的,全部都給老子讓開。”

    這句話匪氣十足,威懾力估計不比手拿配槍的警察弱,使得周圍的路人皆都停頓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而這時的顧明早就排除重重萬難擠在了最前方。

    雖說一連幾日的大雨讓酷夏的溫度減弱了幾分,可空氣中悶熱因子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於是汗水混和著細雨順著顧明英挺的鼻樑留到了嘴唇。

    他緊張的抿了抿薄唇,心想:真澀呀。

    前方的短髮女青年正伸長脖子試圖和旁邊的寫著記錄的男人交談什麼,可惜周圍振聾發聵的聲音使得男人皺著眉以同樣的高分貝回道:“你,說,什麼!”

    “我問你前面巷子裡面有沒有一個女的20歲左右的樣子!又高又瘦扎的馬尾。”顧明的聲音又急又沉,男人一時沒聽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手中的記錄本卻又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就連忙彎腰準備把它撿起來。

    一隻比鬼一樣還要病態蒼白的手以更快的速度將它拾起,“給你”然後又對著男子的左方向說了一個字,“哥!”

    一心只忙著記錄分析男子差點沒被那隻還無血色的手嚇出一腦門的冷汗,只聽到身旁的人一臉煞神模樣,吐出一口氣隨後又拍了一下說話人的頭,怒意不減的說,“腦子全是豆渣是不是,一個女孩子家大晚上不回家來這樣地方……”顧明猜想自己是估計人模狗樣的久了,竟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罵詞,伸手將矮了他一個頭的顧清粗暴的拎著像前開拓出一條生路。人群外的染著一頭黃毛朝他們吹了一聲口哨,挑釁的看了看顧明後招手讓他們過來。

    顧明看了一眼那滿是紋身的手臂,糟心的默默吐槽:以後估計是娶不到什麼好媳婦兒了。

    黃毛在看清顧明身旁的女子後,一連唉呀好幾聲,“喲喂,我的大小姐,你這是剛從難民窟回來呀!嘖嘖嘖,看看你那油膩膩的頭髮絲,還有你那全是毛球的打底褲……你這是嘖嘖嘖。”顧明聽後覺得自己的心更糟了,神色一沉,麻利的把顧清塞進的副駕駛座上,再把車鑰匙果斷扔給黃毛,吩咐道,“你先把顧清帶回你家去,晚上我來接她。”末了,又用憐憫的語氣毫不留情的朝他說,“你那四個爪的蛤蟆趁早給我刮乾淨。”

    黃毛下意識的看了看手臂上的長蛟,滿不在乎的吹了一聲口哨,便揚長而去。

    顧明站在原地深深的呼進一口氣,起了一直在褲包裡振動不停的手機,“喂。”

    手機那頭語調毫無波動的女聲像是打了草稿似的,一連串的說道:“顧明先生,經過證人覈實你是妹妹的確是在十年前那王家殺人案的嫌疑人,現在警方也在全力暗中調查。”

    顧明冷笑,“證據呢?一個八十多歲老不死的話也能信,反正老子不信。”說完就掛了電話,把雙手插在褲兜裡款炫酷拽的朝市中心醫院走去。

    二十一年前的這個路邊小巷道還沒有如今的熱鬧繁華,它做為拐賣小孩的必經之道在市儈的人們警告中口耳相傳。

    那天一位年輕的婦女正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貓著腰行走於黑夜下的小巷,只要穿過這條小巷再走過一個十字路口就可抵達自己的目的地。

    她正在考慮要不要將她直接丟棄在這裏,月色下的女人的臉因為緊張蒼白得失了血色,心也在撲通撲通的亂跳。

    就這樣了……女人糾結著,就扔到這裏好了,反正周圍也沒有人。

    可她又想,這畢竟是自己的孩子,良心上過不起呀。

    於是,女人在即將被人嘲笑和憐憫的眼神中的想象裡果斷的將不足一週的女嬰起輕放到巷口深處,然後心跳劇烈的跑了。

    一口氣跑回家後的女人迅速的拿起水杯對著自己猛灌涼水,“噗!”

    “誰在這杯子裡倒的白酒……”

    聽聞到這句話的小男孩從廚房入口的拐角處的探出一個小腦袋,小聲的說了一個‘我’字。末了似乎又覺得女人的臉色不太好看,又補充道,“外公說他晚上要回來喝酒,我就提前把滿上”

    女人被嗆咳得兇殘,眼淚鼻涕嘩啦啦的流,男孩眼疾手快的將舊桌上的衛生紙給他,女人粗粗的接過紙後,言簡意賅看了一眼廚房,“滾。”

    於是男孩麻利的跑進了廚房,也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麼。

    女人心虛剛纔的做法,又慌慌張張的對著廚房說:“唉!顧明你過來。”等男孩低著頭從廚房走出來看著她又說,“你這娃兒,你媽媽我剛回來就不和我說話,唉,算了算了,我問你你爺爺回來沒有。”

    顧明:“沒有,爺爺出去喝酒了。”

    女人放鬆了肩膀,擺擺手朝廚房走去,想看看顧明到底在廚房搗鼓些什麼,結果一入眼地板的水正混合著有剩菜的殘渣到處漂游,菜板上還有散開的白色粉末以及半根浸了油的粉筆。依照女人的脾氣準能把這個愛搗亂的小崽子一通亂罵,可惜她心裏藏了事,愁心的打算如何把她在遺棄在外面的私生女瞞天過海。

    “那顧俊傑呢?”

    顧俊傑正是顧明的爸爸也就是他眼前這個漂亮女人的丈夫。

    “沒看到,可能在隔壁打麻將。”顧明說完小心翼翼的看向女人,他擔心自己很可能會被她罰跪——因為他現在的個子的確矮了點,灶臺又太高使他不得不踩到凳子上才能好好的洗碗,不過沒站好鍋碗瓢盆齊刷刷的和他一起摔到地上。

    女人沒功夫計較這些,聽顧明說完就立馬打發他快去睡覺,不過她懶得收拾廚房的碗筷,自己又藏著一肚子的心思沒地方放便也一頭躺在沙發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如果這位年輕又漂亮的女人知道他的兒子在菜板攆碎的粉筆是用來做什麼的,就一定立刻跳出沙發拿起手腕粗的目棒一通亂打。

    因為,他,顧明,聽說。

    粉筆灰是有毒的。

    他,準備,把它碾碎放到一家人吃的飯裡面。

    ……

    這樣的想法幼稚又歹毒並理所當然的存在於他的小腦袋裏。

    現在他睡在被窩裏又糾結想,算了吧,她是我親媽,還是喜歡我的。

    可到了第二天,這個想法徹底泯滅了。因為當顧明那賭鬼爹一身酒氣搖搖撞撞的回到屋裏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板凳腳,於是他可笑又笨拙的四面朝天的倒在了地上。正揹着書包準備上學的顧明順手把他艱難的扶起來後,他的親爹顧俊傑立刻,毫不留情的,一腳踢向顧明的肚子將他踹出,十米開外。

    在那麼一刻,顧明幾乎能用他疼痛之餘用在課堂上學到的文字形容他的感受——心臟都已經不跳了。

    他的漂亮媽媽在聽到動靜睜眼後翻了個身繼續睡。

    所以,這樣的顧明要指望他以德報怨的對待他的父母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他認為似乎又不真的做不出毒死父母的事

    他想,李秋為什麼不把他扶起來。

    而李秋正是那位剛纔視若無睹的漂亮女人,她日復一日的冷漠逃避和顧俊傑的暴力好賭成功的把顧明這位十歲的小屁孩心裏那顆還有血液流動的東西徹底失去了某種保護,他幾乎能感覺到血液倒流的滋味。

    如同語文老師所說,負責泵血的心臟是人身體重要的一個器官。而現在他最重要的器官已經被顧俊傑沒有良心的踢到了,李秋也沒有來幫助他。

    顧明的想,他一定要他們後悔今天他們的做法。

    長期的家暴與冷漠使顧明那顆心越來越冷,似乎是想把他拉向另一個成長的方向。因為他父母正用行動用告訴他暴力可以征服一切,毫無感情的迴避正是處理事情正確的做法。

    因此這樣歪歪扭扭成長的顧明理所當然的成爲了在學校最不討人喜歡的學生之一。所以被一腳踢開的顧明齜牙咧嘴的爬起來後,像狗一樣的跑開了。他想,自己和狗還是有區別的是,至少自己還背了書包。

    出了家門的顧明連學校都不想去,忍著肚子的疼痛跑了一家常去的網咖付了錢後玩了個昏天黑地。

    因為顧明年紀太小,老闆對他印象很是深刻,所以見他臉色發青又一大早就來,就打趣道,“喲,顧少爺今天看來心情不好,乾脆別玩了跟著叔一起去別的地方樂。”

    顧明把手中的滑鼠故意磨擦出很大的聲音,“關你屁事!”

    “老子的滑鼠壞了你小子是要賠錢的。”說完老闆也自討沒趣的走向收錢臺,他考慮昨天半夜回家踩了屎運撿了個一看就是出生沒多久的嬰兒,正打算如何處理。

    老闆娘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和諧精神,勸他哪撿的哪而扔。本來他是打算報警的,結果這位自以為有著大智慧的老闆娘搖搖頭說,“這種被半路扔走的,不是一出生有先天性疾病就是哪家外面私生的不想要了或者她男人又不認了,這種事一報警就你這個開黑網咖的死人還不得被民警一通教育。”

    對於生活在社會中下層的中年婦女來說,拖兒帶女是勞累早就把他們的同情心消磨得差不多了。

    因此要指望他們有一顆淳樸向上的心靈估計比天上要掉流星還要稀罕。所以網咖老闆也很乾淨利索的把白撿的便宜扔回了那條老巷子。

    而這個插曲絲毫不會影響正在打遊戲而心煩意亂的顧明,他一邊操作電腦上面的小人一邊天馬行空的想象自己如果他的爸爸依舊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本分人該多好。他甚至開始幻想如果他那個酒鬼爸明天就中了幾百萬那該多好,這樣他依舊是學校裡傳說中的公子哥,上課看漫畫吃零食心情好就帶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偽裝成眼中大人該有的樣子。

    這點幻想很快就被他的表哥給截斷,“喲!這不是顧明嗎,你居然逃課。”他的話意味深長,又帶著揶揄的味道聽得顧明反感的扭頭當做沒聽見。

    表哥也不生氣,做在他旁邊的凳子上自顧自的說,“你娃真是長進不得了,要被你爸知道吃不了兜著走……對了,你媽什麼時候回來都離屋(四川話:離家)幾年了,電話裡說明天去就回家,是不是?”

    “昨天晚上回來的。”說完顧明就後悔了,因為他認為自己不應該去搭理任何親戚,應該維持自己冷漠的態度。

    表哥:“怎麼樣?你媽回來驚喜不,我記得你原來最喜歡你媽媽了,幹什麼都要黏著她,跟個狗皮膏藥似的。”

    顧明微不可看的點了頭,心說:“那是原來。”

    李秋不僅長得漂亮還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不過這句話是要建立在他爸顧俊傑還是個不賭不抽菸不喝酒的三好男人的前提條件。可惜,這位三好男人在他好兄弟的帶領下可謂是盡顯男人本色,幾場賭局下來就是好幾千出入,加上混跡在酒吧那種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的地方要想他繼續維持自己的好男人形象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顧俊傑還有一大特色,那就是喝醉酒後在發揮正常的情況下,絕對會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家暴。當時李秋爲了能當上一位正常的家庭婦女,果斷很有骨氣的離家出走了……一走,就兩年,並且憑藉她出色的外貌在外面又成功的勾搭上一個男人,並且成功的生下孩子後又成功的將這孩子拋棄了。她的原因十分的簡單粗暴:因為孩子他爸並不打算負責到底,所以這位當娘乾脆破罐子破摔扔了算了,起碼這個不完美的婚姻她要繼續下去。

    哦,對了,顧明還有一個爺爺,他除了嗜酒如命以外還是個正常人。正常人的意思是,這位老人家身體健康,勤勞踏實是個好農民。

    在顧明心裏,他的這位爺爺是唯一對他不錯的人。至少在不是個東西的顧俊傑每次打他時候,他會像一個梁山好漢一樣跳出來護著他。

    不過,就在昨天他的爺爺徹夜不歸,雖然這種事並不常見,偶爾回不來第二天一大早也會被親戚扶著回家。但今天,顧明意外的心慌起來,就連打遊戲時右眼也是跳個不停,這種預兆顧明下意識的認為這是因為被顧俊傑打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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