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珂。”楊定忽然扭頭過來看夏瓊。

    夏瓊目光與之對上，呆滯了片刻，問：“怎麼了？”

    楊定將夏瓊鬢邊的頭髮往他耳畔上一撩，笑道：“你如今這是怎麼了？整個人都妖里妖氣的。活像是話本里凶神惡煞的魔頭。”

    “有嗎？我哪有那麼嚇人。”夏瓊明媚一笑，少了幾分先前的戾氣。

    楊定嚴肅了臉，道：“若你們奪取楊家江山時，你還在，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夏瓊聽到還在兩字時，心裏莫名的沉浮了一下，卻也不好意思一口回絕，問：“何事？”

    “六皇弟是無辜的，你們可以處決所有的楊家人包括我，但能不能放了他？從始至終，他都和這亂世沒沾上一點邊兒，卻無奈要做亡國之人了。”楊定無奈的笑了笑。

    皇室裏肯叫真心實意的他一聲皇兄的也就只有他的六弟了。

    “這個不必你說，六殿下怎麼算也是季平的堂弟，念在這情分上，我們又怎麼會傷他性命。”

    楊定鬆了一口氣，道：“那便好。……此行歸去，願孟珂你此生的劫難，就此斷了，一生平安。”

    夏瓊聞言不由得的諷刺一笑，卻謝道：“借二殿下吉言了，不過孟珂恐怕沒那個福分了。此行，可能連這京都也無法出了。”

    “你明知道出不去了，為何還要回來？不會是有意來尋死的吧？”楊定問。

    “來看望一個故人。”只剩最後一點光陰了，不看看他，會含恨而終的吧？

    楊定捏頷沉思，問：“你不是來看我的吧？這京都裡，還有比我與你更熟的嗎？”

    夏瓊坦然道：“有啊，熟得不分彼此。”

    “讓我猜猜，是陳磊還是……”

    “羅昀。”夏瓊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的道。

    楊定笑道：“我竟不知你二人何人關係這般好了。就連季平，和你也算不上不分彼此吧？”

    “不一樣的。”夏瓊道。

    “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是紅妝嫁娶的那種喜歡？”楊定一語道破。

    夏瓊有些疑惑，此事從未向楊定提及，他如何得知？便問：“你怎知我二人的事？”

    “看了一些，猜了一些，你如今承認出來的。”

    “嗯？”

    楊定負手而立，細細數來：“我剛去南梁的第一日去找你，他在外看著。而且，你當時可是睡在元帥帳中的。以羅昀的脾氣，若不是關係非同一般，怎容得下你？後來，從季平那個腦子愚鈍的口中套出了一些。再加上你如今所說，大概所猜無差。還有一次，就是你弟弟和母親被處死刑時，我看到他去救你了。”

    “是嗎？”夏瓊眼裏忽地黯然。

    夏耀與薛沁的死，比起夏於，更讓他心痛。夏於只是辭別，而他們，於他來說就是譴責。

    連自己承諾的誓言，都做不到。

    楊定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黯然道：“對不起，那一次沒能幫到你。”

    “你不用道歉，你沒那個責任，一定要幫我。”

    楊定將一個令牌交到了夏瓊手中，道：“給你的，十萬兵馬。”

    他展顏一笑，繼續道：“放心，你一定出得去的，有我在呢。”

    夏瓊看到他笑時，心裏猛地一顫，苦澀在胸腹間翻滾不停歇。彷彿眼前的，是楊定來同他生離死別的一縷殘魂。只要輕輕一碰，就會隨風而散。

    “你將兵馬交給我做什麼？”

    “你不必知道，這些不是楊家的兵。是我送你的，賠你的。”楊定眼裏一下有了水光，“對不起，那一年沒本事提前告訴你，我父皇要殺你父親的事。”

    夏瓊微微一怔。

    他曾經問過他，當年發生了何事。夏瓊還以為，楊定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我什麼都知道，只是什麼都做不了。”楊定轉到了夏瓊身後，將他別在發上的髮帶取下，為他將髮束起。

    “希望以後的你，依然是那個能蹲在地上挖螞蟻窩，能爬上樹掏鳥蛋的夏瓊。而不是經歷了太多的孟珂。令牌你好好拿著，這是哥哥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它會代替我，保護你的。就像當年的你，明明弱小無力，卻還要無畏的站出來保護我一樣。”

    “它雖弱小，可重在無畏。走吧，回你該去的地方。”楊定往後退了一步。

    “你要做什麼？”夏瓊心下忐忑。

    他怕楊定如他夢裏的夏耀一樣，說完話，就化作了虛無。

    楊定無所謂的一笑，轉身而走，道：“一切與你無關。”

    夏瓊失神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情跌宕起伏，不敢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