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二十四年，穀雨。

    “哥，起床了。”夏耀影影綽綽的站在夏瓊床前，前所未有的好聲好氣。

    “妖兒！”夏瓊在半夢半醒間喊了一聲。

    等他將朦朧的眼睛完全睜開，企圖抓住些什麼，卻撲騰了一場空。後來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幻象。他將周遭看了一看，這裏已經不再是元帥府，也不是越國公府，更不是越王府。對了，夏耀好像沒進過新修過的越王府呢。

    他將眉心揉了揉。

    外面的天，纔剛剛有了破曉的意思。

    沒人再管他是否晚睡貪睡，他卻自覺地比以前都起得早了。

    人還是那個人，只是感覺完全不一樣了。體內的毒越發嚴重，發作的日子也一次比一次多了。

    夏瓊的臉色，總是不好的，從他剛來司馬鄴的領地開始，就一直不好。

    他臉上總掛著幾分憂鬱，幾分病怏怏的感覺。有時候讓人覺得，他那個人，被風一吹都能倒下。也確實，夏瓊似乎比之前更瘦弱了。

    眼裏的迷離和無神，讓他帶了一骨子的邪氣魅感。微微將人一看，都能勾人心魄。若是帶著一笑，讓人覺得，禍國妖顏也不過如此。他的笑，因為精神不好，總是無力的。

    無骨之態無形中更撩人。

    他將門開啟，屋外的天，還能看見彎月和些許星辰。

    這天，還早著的。

    平南王府。

    羅昀望著天上彎月，若有所思。一美貌女子端著茶點過來，立在他身側。

    “夫君。你在看什麼呢？”來的人是南梁的夕顏公主，也是羅昀如今的正妻。

    娶公主，不過不得已而為之。一年多了，羅昀也沒入過她的房。

    若不是秦漱玉以命相逼，她連平南王府的門都進不了。她手裏，也的確沒有羅家媳婦該有的東西。那塊玉，已經給了夏瓊了。

    羅平沒問，秦漱玉瞞著，夕顏不知情，也就這麼矇混過去了。也就，在羅家族譜上記了個名而已。

    “殘月。”羅昀淡淡的答道。

    沒了夏瓊，他的笑容，又被掩埋了。

    夕顏從第一眼的鐘情，到如今的夫妻相伴一載有餘，也從未見過他笑。就連新婚那天，他也是悶悶不樂的。

    所有人都習慣了他的冷麪，也沒多說什麼，就當他天生不會笑了。可夕顏不甘心一輩子，都見不到他露出別的表情。

    也不甘心，他一輩子都不接受她。

    夕顏勉強的展顏一笑，道：“快天亮了，該沒了呢。”

    “嗯，沒了。”羅昀同樣冷淡的道。

    夕顏垂下頭，不知說什麼好。

    “夫君是不是比較喜歡招月公主？”夕顏幽幽的道，似乎有些不高興。

    當初二人成婚，招月又是吵又是鬧，最後直接被關了半年才安靜下來。現在能出門了，也經常來找夕顏的麻煩。與夕顏說從前羅昀和她是如何的兩情相悅，說羅昀對她是如何的好。

    她還說，羅昀對他笑過。

    夕顏心底是嫉妒的。

    也多次猜測過羅昀是不是比較喜歡招月。畢竟，論相貌，夕顏雖美卻不及招月。論感情，夕顏若不是稀裏糊塗的就被送來和親，和羅昀這輩子估計是有緣無分了。

    她也曾問過他，羅昀對他的印象，僅在她進了府之後。

    林妙嫣沒了以後，這京都第一美人，非招月莫屬了。

    “我怎麼會喜歡招月呢？”羅昀面上沒有一絲波動，只問了這麼一句話。

    話裏帶了驚訝，被他說出來，卻平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