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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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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傀儡術

    “請進。”冀放下手中的剪子。

    卿脫了鞋進屋,毫不見外地在他舒適的地毯上坐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冀這裏,也許是刀鋒兩次話題都提到了他,冀像一個繩結連著很多根線端,可能很多事情只有到他這裏才能梳理出一個脈絡來。

    陽光透過長窗像在空闊的室內拉起了數道透明的帷幔,吸口氣都有溫暖的味道。冀正盤腿坐在小茶桌邊上,一疊白紙和許多已經剪好的精美紙模在桌上依次擺著。一幅幅紙模展現出完整的畫面,人與景交映成趣,彷彿一組沒有色彩的小故事。卿心裏暗暗誇獎他的手藝,順便走上去想仔細看看,可她正要開口說話,忽然間聽到房間裡窸窸窣窣的聲響,一些手掌長寬的小影子在眼底溜進溜出,尋著看過去居然是一些小紙人在地毯裏穿行。

    “誒?”卿跟受驚的貓一般弓著身子連退了幾步,那些小紙人也是白白的和地毯一個顏色,怪不得一打眼不容易發現它們。紙人們不足手掌長,高矮寬窄不一,像有了生命似的任意跑動,可是紙人怎麼會憑空動嘛?這是魔術嗎?

    卿正疑惑,紙人們竟好像知道她的驚訝,紛紛朝她跑來。卿猜到緣由便不再害怕了,順手撈起一隻紙人,張開手一看紙都被她抓皺了,但這只是普通的紙,沒有什麼異樣。

    其他的小紙人還在對著她張牙舞爪。

    冀招牌式的微笑向她展露:“別擔心,只是紙。”

    “這是什麼異能?”卿肯定是他做了手腳。

    冀揮揮手,小紙人們瞬間都沒了動靜。“在‘脊椎’中無法表現出形態,所以看起來它們是自己在動。”冀點頭,“但其實是‘傀儡術’,用輕薄的紙來練習控力最好不過。”

    卿抬頭看著小茶桌上紛繁複雜的剪紙,一邊亮閃閃的金色小剪子也很奪人眼球。

    “你沒有在騙我?傀儡術是什麼我可有點了解呢。”卿把小紙人一枚枚撿起來放回在桌子上。

    “瞭解到什麼程度?”

    “這可是禁術,而且是脈原已知異能體系中三大無解禁術之一。這就夠了吧?要是真的,你現在絕對是濫用禁術了。”

    “濫用的‘罪名’我的確推卸不掉。”冀見她十分感興趣的樣子,索性拿起剪子,刃上閃過一道金光,“但我確保沒有危險。說來,你知道另外兩個無解禁術是什麼嗎?”

    “吞噬和融合。”卿抱膝而坐,“這樣你身上豈不是佔了兩樣?果然是怪物。”

    冀邊聽她說邊捏起那一疊小紙人一刀一刀地剪碎,不多時便成了一大把紙屑。卿困惑地看著他,冀忽然舉起手迎著視窗的陽光將碎紙片拋向空中,然而在紙片飛散的瞬間全部懸空靜止,彷彿定格的雪花。冀輕調轉換器改變窗子的折光,屋內由明轉暗,卿隱約看到紙片的周圍漂浮著纖細的絲線,她將手探過去劃了劃,絲線紋絲不動。

    冀張開手指,絲線突然消失了,紙片紛紛揚揚飄落在卿身上。

    “你看到的細絲是勢能波,只有傀儡術有勢能波的可見形態。”冀搖動剪子,“就像傀儡的操縱線。傀儡術非常不穩定,變體又極多,所以練習好控力是使用的關鍵。”

    “你的神經麻痺也是傀儡術的一種變體吧,只不過操縱的物件深入到了神經。”卿捏起身上的碎紙片放在手心吹飛,“神經可是極其難控的部分,之前在秘密花園你讓我攻擊你的時候就控制了自己的痛覺吧,而且還嘗試過麻痺我的神經,你的控力已經非常棒了。”

    “你對傀儡術確實瞭解不少。”

    “如果控力足夠好的話,是不是連精神也可以控制了?”

    “那樣對強度控力都有要求,目前來看還是難以實現的。”冀眨眼,“不過精神相關的異能涉及到跨維度異能系統,除了傀儡術還有很多別的異能可以對精神產生影響。”

    “但是隻有傀儡術是最強的。”卿頗有意味地笑了笑。

    “眼高手低可不是好情況。”冀挖苦她基礎沒練好就光想著高難異能。

    “研究禁術是件挺有趣的事情,”卿揚起頭,“反正以後也要接觸,不如提前多多瞭解。對了,我剛剛懷疑是不是傀儡術,是因為傀儡術本身並不屬於勢人種族的異能體系。”

    冀擺出一副“你知道太多了”的表情:“但是這不代表勢人不能使用傀儡術對嗎?”

    卿聳肩:“你是融體,怎麼都對。”

    “那關於神經的控制你又是怎麼了解的?這不是禁術的專屬。”冀剛一問,自己就猜到了,“哦,我知道了,是因為刀鋒。這陣子你們都在一起做作業。”

    卿突然想起來自己此行的“目的”,但這個目的似乎又不是那麼重要,她不想直接和冀談到刀鋒。

    “的確……神經控制也是強化異能的一個重要控力方向,不過因為不是禁術,我沒有怎麼了解過。你們之前說過刀鋒控力退化,這次異能課強行短時間恢復的事情。我……”卿拐彎抹角地要把話題引到刀鋒不願意加強控力的原因,但是她心緒在觸及這個話題時立刻變得很不平靜。冀懂她的意思,乾脆多猜了一些,毫不避諱地:“你是不是知道刀鋒來脈原之前的事情了?”

    卿預設。

    “他心裏裝不下很多事,無論誰,只要問他都會說的,你不要感到太大負擔。”冀起身裹了裹袍子挪步到她跟前,“其實他之前的事情,我們都很清楚。咱們談一談也許能找出幫到他的辦法。”

    “他心裝著事情。”卿低頭搓著指尖。她如今不再大膽探求別人的心事,自從和零的衝突以後她不但收斂了讀心術,而且對隱私的判斷格外緊張,“至少有一件我很清楚,但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干涉。”

    “一件?”冀發覺她的態度轉變,也許她很想從自己這裏瞭解什麼,卻又擔心這不合規矩。冀知道她不會明說的,便用猜的來引她的話,對於他們討論的物件,冀自己也充滿了興趣:“是關於他對他的父親的態度嗎?”

    卿的表情證實他猜錯了,冀跟著一愣,他很少在這方面猜錯。

    “刀鋒和他父親之間有矛盾嗎?”卿驚訝地問。

    “……算不上吧,不過刀鋒說過他不想成為他父親那樣的人。”冀的笑彷彿在掩飾什麼,卿覺得他也有心事。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比較在意的是他的強化……還有他一直想要彌補……”卿一說到這裏就難掩情緒,冀輕輕拉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很難過吧。”冀這回猜中了。

    “嗯……”卿點頭。

    “要解開你這個心結,我想我們去找另外一個人比較好。”冀眼珠一轉。

    “誰?”

    “你知道的。”

    -

    他們已經在這個大白天也依舊昏暗的房間裡相對靜坐了幾分鐘,這依照兩人的習性是幾乎不可能出現的狀況。然而當下稍顯壓抑的寂靜差不多要滲透牆壁,飛到屋外頭去了,他們還是沒有打破僵局的好時機。

    滿眼的石磚內壁和拱頂讓這裏看起來像一座古老的墳墓,室內溫度卻是令人舒適的,更神奇的是那一面無土栽培的鮮花牆,不分品種不合時宜地競相綻放著。而周圍一應俱全的電器和能源轉換開關令這個奇怪的房間接軌了現代化,風格混搭得難以形容。

    他們長時間坐著硬邦邦的石床,只有一層織造精良的毛毯鋪在身下。刀鋒終於覺得有點硌屁股了,他挪了挪窩。純立刻抓到機會,猛地彈手懟了他一把,把他推了個趔趄。

    “到底怎麼啦?!”純大聲質問。

    “唉,我好像惹卿不開心了。”刀鋒抓耳撓腮好像犯了錯誤的小學生。

    “你幹什麼了!”

    “我和她講了我之前在棄原的事,她聽完就哭了……”

    “你跟她講那個幹嘛?!”

    “她說她想知道……我的錯我的錯,我應該再多多提醒她這聽起來真的真的很糟糕,啊——我真是個傻子,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承受不來呢?”

    “你就是個傻子,卿本來就是個愛哭的女孩子,你用後腳跟想也能想到她受不了啊!”

    “那現在已經弄哭她了,我要怎麼補救啊?”

    “啊——呀!”純看著他直感到爛泥扶不上牆,“你知不知道我替你溝通的好感有可能毀於一旦啊!”

    刀鋒雙手合十舉在頭頂:“我真的錯了拜託你再哄哄她讓她別再想這件事了可以嗎?”

    “我纔不要!你自己搞砸的你自己解決吧!”

    “那……那我要怎麼解決?她剛纔看我的表情就像在可憐一條被拋棄的狗子……”

    “啊嘞。可憐你也許也是一件好事吧……至少她還沒有疏遠你的意思。”

    “但是我讓她傷心了呀……我真不知道怎麼討女孩子開心,對自己非常失望。”

    “我也對你非常失望,之前冀那麼好性格的你都沒有追到,卿這邊更得靠運氣了。”

    “冀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吧……”

    純下了床在屋裏溜達,她沒有對刀鋒生氣的意思,反倒很想明目張膽地大笑。這個大塊頭此時此刻正愁眉苦臉地沉思,純想起他一直是這種模樣,雖然未必想得出好對策,卻總是情緒穩定地努力思考下去。

    “你以後不要再來我房間了,這種地方不適合你們。”純邁開長腿一個跨步就奔回了床上,隨意地翹著腿坐下。

    “你為什麼不像卿一樣重新佈置一下這裏?”刀鋒的腦子還在卿那兒。

    “這樣有利於我早點恢復記憶,最近繁文古語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純俯身搓搓小腿,見刀鋒有繼續詢問的意思,便趕在他開口之前道:“你不要管我,恢不恢復反正這麼多年也過來了,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小娃娃~”

    “總說我們小,但你也沒有很成熟的樣子呀。”

    “我怎麼不成熟,說不定我就是看透了幾百年光陰才這麼隨性呢!”

    刀鋒對此不太敢想。但純說的“幾百年”還是引起了他的思路,關於自己那個可能不止活了幾百年的父親,刀鋒有很多很多要延伸的想法。

    “我想好好保護她,我要證明我擁有這份能力。”刀鋒抬頭望著純,濃重清晰的劍眉向眉心鎖住,“我絕對不會像那個男人一樣窩囊。明明是那麼強大、重要的身份,卻連自己的家人都照顧不了,只顧著自己躲起來,拋棄處在水深火熱中的民族,像一個弱者一樣屈服於強權的掌控。”

    純玩著腿不予置否。

    “所以我不會再逃避了。”刀鋒低頭凝視著自己的掌心,“恢復控力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我還可以做的更好,變得更強大,我才能避免那些事再次發生在我身上。也許這樣我就能告訴她:‘沒事的,那些都是過去時,已經一點都不會困擾到我了’。”

    “沒準她不需要你保護。”純笑了笑,“她可不是那種女孩子。”

    “那……可是她很容易哭啊,難道不是多愁善感需要超多愛護的那種女孩子嗎?你覺得她是哪一種啊?”

    “你說的這種也沒錯啦~總之是我很喜歡的那一種啦~還是會幫你噠~”

    “萬分感謝!”刀鋒再次合十,“啊~可是這次我簡直更喜歡她了,好可愛……居然會爲了我流淚,果然是很善良的女孩子啊!!”

    “嘿,明明是你講的把人家嚇著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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