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斯科特停下來。

    “我感覺到了什麼東西。”卿向四周檢視，心跳在那猛地抽搐之後，便因緊張而跳得飛快，再也找不到那“一顫”的感覺了。卿開啟手臂感知著身邊遊蕩著的“某種東西”，慢慢放開斯科特，將手掌按在牆壁上，指尖傳來輕微的刺痛，沿著手臂向身體中蔓延，她發出“啊”的驚叫，忙退回斯科特身邊。

    斯科特彎下腰和她對視。

    “你知道那是什麼。”斯科特有意引導她。

    “共鳴。”卿猜到了。

    “很多人都和‘脊椎’存在共鳴，強弱不一定，產生共鳴至少可以證明你的天賦很高。”斯科特直起身把手臂遞向她，卿勾住他的胳膊肘，兩人再次起步。

    “你說的基本都對，不過一定要清楚，‘源流’是被‘脊椎’選中的，不是被人選中的。在任的‘源流’，心跳和‘脊椎’地底晶洞的‘脈搏’同步。‘脊椎’維持‘源流’不會衰老和死亡，而‘源流’則能維穩‘脊椎’的消耗，鞏固‘門’的力量，讓大陸免受異族的侵擾。”斯科特很耐心地給她講解，“‘脊椎’得名不只是因為它的外表，還因為它是整個脈原大陸的中樞所在，再往廣義上說，脈原、血域、海國和棄原四大境之間的穩定，都離不開‘脊椎’強大的勢能制衡。”

    卿聽得很仔細。

    突然一個白色的影子在餘光裡擦過，卿的注意力分散了，她總覺得隨著這一晃而來的某種目光在暗處注視著自己，可是當下除了自己和斯科特以外沒有任何活物。那目光如影隨形，卿無法忽略它的存在，她看了看斯科特，對方似乎沒察覺到身邊潛伏的視線。

    他們又稍稍走了一會兒，拐彎處那面有些起伏不平的牆壁上，最凹處有一扇也是走了這一路唯一一扇門。線條簡單流暢，邊緣非常圓滑，和牆壁融為一體。卿見慣了冰宮中富於雕飾的風格，看到這幾乎沒有任何花紋的裝修倒覺得很新奇。

    “今年最新的裝修款式，有點小眾，風格是叫‘混沌’——沒錯。”斯科特帶她走到門口，“張師士說你會願意嘗試新口味的。”他興致勃勃地走在前面對卿招手，“來！”

    地磚上的紅色條燈在他走過來的時候熄滅，那扇門消失了，變成一團白濛濛沒有明顯邊界的霧，卿跟著斯科特走進霧裏麵，只是一瞬霧氣就無影無蹤，再回頭只在牆壁上看到一條直達天花板的白色細線。客廳確實沒有冰宮那般大，但是房間都是柔和的圓角，鋪設給人很溫暖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小，東西擺的不多也不至於很空曠。臥室之類都在裡面一時看不到，卿踮腳瞄了一眼，沒有瞄見在冰宮裏那大片的鏡子和鋪天蓋地的羅帳，也就放心了。

    斯科特摸了下牆壁上小小的半球形能源轉換器，透明的操控盤扇形地環繞著能源轉換器出現了，斯科特指給她：“透過它，你可以把體內的勢質能量轉化為其他能源。燈光、空調、水溫、通訊，所有電子裝置都可以在這上面操作。”他說完按著轉換器輕輕扭轉，將轉換器挪動到了適合卿的高度，牆壁上卻始終是平整的，他往反向再一轉，半球形的轉換器就從牆壁上被取了下來，是一個圓整的小球，斯科特把它往地上一丟，它又直直地戳進地板裡，剩著一半露在外面。

    “屋子裏有好多個，弄丟了也沒關係，用別的傳呼它一下，它就可以自己回到指定位置了。”斯科特馬上控制小球自己從地面彈起，接住遞給卿，“對了，你應該在家裏也用轉換器，抱歉，冰宮建築風格古老且與世隔絕十幾年，我以為很多配置都不一樣了。”

    “嗯嗯，是和我家裏很不一樣。冰宮的建材是冰、玻璃和水晶，地板也是復古款式，轉換器這麼玩一定會摔碎的。而且我家的轉換器只有父親和家教各自隨身帶著一個，我連睡覺關燈都得徵得他們允許。”卿接過他拋來的小球打量著。

    “在這裏你可以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了。平時也有行動式的轉換器，不妨隨身帶著，‘脊椎’裡面太大，方便聯絡。”斯科特說著取出一串漂亮的銀色手環扣在她的腕子上，點選啟動。卿看看手環上彈出的全息投影操控屏，笑著表示很喜歡這個款式。

    “要購物也方便。”斯科特接著說，“長寧鎮離這裏很近。你買東西的時候不用標註地址，讓系統自動生成經緯度和海拔就好了，貴重物品不願透過置換視窗傳遞的話，也可以讓店家送貨上門。”

    卿跟他相視一笑，抹著眼睛向他走去，“非常感謝您，斯科特導士，也麻煩替我謝謝張師士，謝謝你們為我做的這一切。”卿撲上摟住他的腰，“……謝謝你們對我這麼好……”她哽咽著，斯科特揉揉她的小腦袋來安撫，略微覺得頭罩上那些裝飾的水晶有點硌手。

    “卿，還有件事要囑咐你。”

    卿察覺到他語氣的變化，從他懷裏抬起頭。

    “你知道你是很特別的，以後無論對我，還是對張師士、你帕弗裡爺爺，或者其他的什麼人，都儘量不要身體接觸，好嗎？”

    卿聽了他說的話鼻子一酸，反覆確認過斯科特那關心又鄭重的神色才忍住辯解的意願，但還是捨不得放開他的臂彎。斯科特也是一副為難的表情，灰色的粗眉毛耷拉下來，眼神順著眼角躲避到陰影中。具體的情況他們都清楚，再也沒有可解釋的了。

    “畢竟你開始長大了，有些事情必須要面對，你要學會保護自己。”斯科特遲遲纔將灰色的眼仁轉回直視她的方向，將淚水從她尖尖的下巴上揩去，“你母親那樣的命運是她自己選擇的，而你，也會有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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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稠的黑血在花紋溝槽中流動，圖紋像一把刷子，剮蹭著被暗紅色浸泡濡溼的長袍拖尾，隨著步伐的挪動，一浪一浪刷出更多血流頂著溝槽中的血繼續蔓延擴散。受傷的手臂蜷在胸前，灰袍已經被扯碎了袖子，胳膊在鮮血的浸染下仍露出肘部白森森的骨茬，那喘息彷彿是氣管裡填滿了血泡，每一聲都含著劇痛。呼吸愈漸發悶，腥氣溢滿空庭，蒸得幾乎窒息。

    斯科特匆忙跑出廊道，目光剛觸及空庭就驚得一怔。

    “帕洛師士！”他衝到傷者的面前，卻不知道該扶在對方哪裏。“您堅持住，我現在給您治療。”他聽見自己聲音在抖，但還是利索地挽起袖子，突然一隻血淋淋露著骨節的手抓住他的小臂制止住他的動作。

    “你看好這傷，斯科特，都記住了。”老人語調依舊平穩，但是聲線完全嘶啞了，“我沒事……等下你同我去見他。”

    他說罷，微微仰頭向着空庭的高處，有白影一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