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投向隨時間偏移，在冀身前掃下一條長影子。

    他坐在天台上吹風，清醒過來後體力稍微恢復了一些，由此得以離開藏身的房間。他所在的位置仍能看到聖廟的飛簷，但是幾分鐘內趕過去不太現實了。如果自己用不著趕到，那麼對於其他人來說那個地方也就跟著失去了意義。他們或許在別的地方纏鬥，或者在趕來找自己的路上。

    “我好像被拋棄了。”他說，“雖然我知道會有人來。”

    “你的表現足夠了。”斯科特一副安慰的語氣，“他們的訓練目的基本上已經達到。”

    “我會有獎勵嗎？”冀很期待。

    “這個下課再說。”斯科特無奈。

    冀笑著結束通話，抬頭眺望，他的瞳孔像黑洞般吸去光線。

    傀儡術的金絲不再繃直，而是水草般在空氣中搖曳，次也的戰車肉眼難以發覺，在這片金絲中卻無處遁形。

    附近的車道傳來交通繁忙的噪音，由於城心大道戒嚴，周邊路段用於疏散出現了車流高峰。

    冀沒有發動襲擊，次也感到很意外，傀儡術的形態讓他心裏沒底，這是一種外化可見卻在無攻擊狀態下讓人完全感覺不到力的準攻擊性異能，且對使用者的體力消耗非常小。他聽業說過，冀的異能都是相對於脈原境內幾乎無解的存在，能束縛他的只有這副身體。

    但是讀心術、傀儡術和融合，甚至連體力都不怎麼需要。

    時間不等人，冀見他降速，立刻繃緊金絲纏住戰車，次也感到威脅立刻瞄準他開火。次也以為自己做好了意外情況出現的準備，可開火瞬間周圍的金絲驟然向冀聚攏，在他身前形成一個凹面的“盾”，戰車射擊的能量隨之被突然收緊的金絲聚集起來——這是在眨眼間發生的——炮火的衝擊撞擊傀儡術的“盾”，冀當即藉着這股力量彈向了附近的車道。次也愣了一下急忙追上去，冀卻繼續憑藉傀儡術抓住一架懸車強行破門突入駕駛室，懸車迅速轉向加速直衝聖廟。

    冀操控懸車完全不顧交規地插空向下進入禁止通行的地面區域貼地航行，以最快速度接近目的地，次也的戰車體積太大反而被攔在上空，他只能轉而進入高空航線加速到前廣場攔截。那架低空飛行的懸車進入廣場後驟然衝上聖廟金頂，次也再次開火連發將其命中。懸車撞擊在聖廟偏殿的飛簷上又直墜地面，然而爆炸的火光卻突然熄滅，傀儡術金絲掃開煙火與殘骸，形成了一個環繞冀周身高速轉動的球形防護罩，將一切衝擊抵擋在他身外。

    “這是什麼見鬼的衍生形態……！”次也震驚。

    冀走了兩步突然跌倒，他再次逼近虛脫的臨界。“衍生‘渦流’意外地耗費體力……早知道不用好了……”他喘著氣苦笑。

    殿門離他只有十幾米遠了，甚至已經有神官在靠近他。

    “救我……”冀向他們伸出手。

    一陣炮鳴突如其來擊碎他們上空的聖廟外牆，巨石從天而降，他的身影消失在飛煙裡。

    戰車馬上降落在前場，聖廟外牆僅僅被打壞了很小的一部分，但是碎石足以堆疊成一個小丘。次也撥開碎石看到了被壓在地上的冀，他還完整的在這。

    “為什麼沒有消失……也沒有出局？還沒死嗎？”次也趕忙開啟戰車鑽頭朝冀追加致命傷害，然而對方還是靜靜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即便又被鑽頭夯砸了兩次，傷級已經是“死亡”了，他還是沒有消失。

    次也突然間有點害怕：“姐姐？這是什麼情況？不是說好了是遊戲嗎？斯科特導士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啊？”

    卿看到他傳來的畫面了，她隱隱覺得哪裏不對，而且次也的情緒明顯因此受到了很大影響。

    “放著他不要管了，等我過去。”卿說著切到別人，“艾妮，計劃變更，轉戰聖廟。”

    -

    正等待著命運審判的三個人此刻全都驚訝地看著艾妮，她在接到一通呼叫之後立刻熄滅光柱，放下了手臂。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喲！！”她說著往海里跑去，“你們等著！我說真的！再見啦！”

    她扎進海里遊過淺灘後沉下去，遠處的水面冒出泡泡。喬立刻反應過來，“咱們得跟上她！”他話音還沒落，海面上突然掀起一道水柱，銀蛟衝出水面騰空而起飛向城心方向。她的速度快得驚人，純變成鷹才勉強跟上尾巴。她將喬抓起來丟到艾妮背上，喬抓住龍鬃，然而艾妮馬上發現了他，用力一個擺尾將他甩掉。純趕快將他接住，但再追已經追不上了。

    “怎麼辦……冀和零還在……啊！”喬說著突然雙腿一陣抽痛，跪在地上喘著氣。

    “坐懸車是可以儘快趕到的，但是時限之內已經來不及了。”科利說，“我已經進入網路呼叫了一架懸車，走嗎？這裏是更適合我方發揮的場地，任務結束了，後面的戰鬥還是要繼續的。”

    純不回答，她等著喬的決定。

    喬的喘已經不是正常的聲音，每一聲都彷彿將力氣從體內抽去，喘著喘著，他突然一拳砸在沙灘上。

    “……走！！”

    -

    業和零遁地在三分鐘之內就從城心大道來到了聖廟前廣場，然而眼前的畫面讓他們非常費解。廣場一側聚集著一片浩浩蕩蕩的白色軍團，受到地訓的驚擾之後迅速騷動起來。

    軍團喊著口號前進：“咩咩咩咩~”

    “哪裏來這麼多羊？”零看著到處亂跑的綿羊驚嚇不小，要不是業及時用氣訓將他倆帶到天上，他們恐怕要被這些羊撞慘了。

    “我來趕走它們。”業暫時不考慮羊從哪來的問題，“澤爾冀應該已經到附近了，我們先去……”他忽然收聲望去，爆炸聲正扯著聖廟的外牆崩落。

    次也退到聖廟天頂，看見天邊飛來的銀鏈同時也看到了業和零，他覺得不對，急忙再次檢視冀的情況——果然。

    冀身邊的廣場地磚驟然掀起，連同碎石將他拽向地下。次也瞄準業零開炮，兩人立刻下降到地面繼續遁走。遁地是消耗量和風險都很大的形態，挖掘太深和距離過長都不合適，但是現在只有幾步了……他們馬上就會進入聖廟！

    霎時銀蛟風馳電掣落在聖廟金頂，震得整座建築跟著顫三顫。艾妮變回人形舉起雙臂，鐳射雙劍指天而起，這光將周圍的一切照射得只剩下虛線輪廓。業感到地表傳來的高溫，立即終止遁地，將冀拉出地面架在身上，藉助零的屏障抵抗著光跑向聖廟。他們前腳已經踏上門檻，後腳那兩道光刃已從天而降……

    ……卻沒有因他們的抵達而熄滅。

    “艾妮，掃平它。”卿冷冷下令。

    她身旁的刀鋒愣了：“掃平什麼？”

    “聖廟。”卿目不轉睛地盯著光柱。

    -

    光刃毫不留情地切割建築主體，崩碎和燃燒的聲音震天動地。艾妮站在金頂肆意揮舞雙臂，光芒過境之地夷為焦土。

    “別亂砍！”次也好幾次差點被掃到，他不能躲開，還得靠近等著艾妮玩夠了去接應她。但他再怎麼提醒也沒用，鐳射燒斷了偏殿的大梁，整個天頂隨即崩塌，次也根本沒地方跑，跟著塌陷掉進聖殿內部。現在聖殿內殺不殺人好像失去了意義，這裏已然化為火海。

    外牆崩毀剝離，莊嚴宏偉的聖廟已然看不出曾經的模樣，火舌舔著廢墟舔過大地，光柱仍在繼續轟碎著偏殿。卿估算著差不多了，朝刀鋒點點頭，刀鋒立刻抱起她從建築頂端躍起奔向聖廟。卿釋放深寒將火災壓制，灰白的煙氣籠罩著廣場，聖廟漸漸浮現出輪廓，儼然一具黑黢黢的巨大骸骨。

    時限已到。

    多虧在戰車裏，高溫沒有傷到次也，但他之前的傷卻在摔下來的時候復發了，他疼得趴在控盤上沒法動。

    屏障抵住了這場災難，她和業只是在逃離鐳射的時候受了一點擦傷，零體力不支坐在地上埋頭忍耐，一熱一冷的變化讓她實在難以承受。業站在主殿已經變成露天的大堂裡有些茫然，聖廟現在只剩一個空架子，任務呢？這算成功還是失敗？

    他回頭看著地上的冀，這個應該“死了”的傢伙居然在慢慢轉醒，接著雙臂顫巍巍地撐著身子在地上蠕動。零聽到動靜趕忙起身去檢視他，冀仰頭看著業的身後，業立刻掏槍轉身，卿和刀鋒出現在眼前。艾妮這會兒光著屁股跑來，刀鋒怪害臊地捂住臉將一件大號城警制服遞給她，艾妮穿上正好遮到膝蓋。

    “你在等什麼？”業問卿。

    “和你等的一樣。”卿回答。

    冀微微搖頭。

    “最後的隱藏規則……”他拉著零輕聲說，“……根本就沒有。”

    “汝說什麼？”零難以置信。

    “爲了讓我們互相之間更充分地訓練異能，師士和導士適當削弱了軍隊的戰鬥力和策略靈活度，而且……聖廟的軍事功能，由於是機密，根本……我們根本不會領教。”

    說完他合上眼，呼吸微弱得幾近停止。

    卿察覺到環境可能不會有什麼變化，她退後一步：“艾妮。”

    刀鋒跟著後退，艾妮舉起光刃上前。

    業退到零的屏障裡：“當前密度能不能抵禦禁術？”

    “不確定。”零深呼吸預備出局。

    業點頭，突然揮手升起一堵石牆，艾妮馬上發動攻擊，石牆不斷向偏殿的方向轉移，艾妮跟著加長光刃的距離揮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