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遺骨
她在“秘密花園”中轉了很久,頭紗上的紅色晶石花蔓延垂落在腳邊,久了竟連在裙子上變成了一條長長的大拖尾。
“啊,好像婚紗。”她忽然愣了一下,匆匆開啟手環,“啊啊啊太好看了趕快自拍——”
她開啟鏡頭卻不知道要做什麼表情。
被結晶慢慢埋沒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纔是最自然的。
婚禮的同時是葬禮。
卿低頭抹去臉上的結晶,她被紅色的閃粉弄得難以呼吸。
——我有點喜歡你了呢。
——我也很喜歡你。
她忽然感到,冀說不喜歡喬也許是真的。如果一般情況下喜歡的總是和本身相似的人,那麼反而因為有著比表面相似更深入的牽絆,纔會即便當對方是不喜歡的異類時,也願意和對方相處。
而喜歡的人卻因為和自己太相似了,連缺點和弱點都一樣,所以纔不停維持著自我保護般的敵意。
愛有時不是喜歡的遞進,愛和喜歡甚至可能是對立的。
“這是什麼奇怪的感覺。”卿重新抬起頭,“……好不開心。”
“還是喬更合適……但是這個二傻子,要是真的太執著於找到冀,沒準真的會把命扔進去。”
“刀鋒也是……如果執著於做英雄,要用拯救別人來給自己贖罪的話,不找到人也絕對不肯回來的。”
“只有理智鎮定又懂得知難而退的我纔可以在降靈術中以明哲保身的智慧得到最終存活!”卿一鼓作氣發動異能,勢能衝擊波撞碎了“秘密花園”的景象,她離開了這個不穩定連結。
“秘密花園”站完成。下一站是,鏡屋。
她沒有繞路,直接按新編排的連結抵達鏡屋。卿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仍舊是那個古怪的蛇髮女妖。
“難道還會變樣子不成?”她笑一笑就快步出去了。
禁行令是最後一站,然而在這裏她只記得和零的那次衝突。雖然冀在場,但好像一切關聯都集中在他衝來為自己擋下“顫爆”的瞬間。
卿看到有人從禁行令開關出來了。
“來了?”河之成在離她很遠的地方就停住了,“還看我幹什麼,跟上走吧。”
-
他們乘電梯穿過“明鏡之匣”直接進入另一個區域,卿看到巨大的管道遍佈牆體,地上立著許多尺寸不一的不透明櫃子,她和河之成在櫃子間隔的步道上行走。
她好像在查資料的時候見過這種櫃子,隔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來了。
“……標本室。”卿把資料中的影象和冀第一次對她說起禁區內部時的內容聯絡起來,她很意外他會把自己帶到這麼深的地方,“河導士,我還沒有說我聯絡您的原因……”
“我正好有我的打算,等一下再說你的事情吧。”河之成停在牆邊。
卿驚恐地在他對面僵立:“那麼……河導士希望我做什麼?”
“這件事我正懷疑該不該做。”
河之成瞥著空無一人的標本室,死魚眼和黑眼圈的組合令他的眼神總是難以形容的古怪。
“我以為就這麼過去了,但是,應該讓它這麼輕易過去嗎?”他說著一勾手指捲起一陣邪風把卿兜到近旁,在她驚訝的當兒往她手裏塞了一個小盒。卿猶豫了一下,還是在他的眼神催促下開啟看了。
盒裏是一顆乳白色,一頭尖尖的石頭似的東西。卿比量了一下,和自己小指的一節差不多長寬,表面上似乎還有淺淺的劃痕,一邊一道,在整體上的位置十分對稱。
“這是……牙齒?”卿疑惑。
河之成抬頭環視周圍,他在警惕著什麼。
“你不應該再知道更多了。”河之成說著低頭看她,“渧爾德的女兒,‘脊椎’中應該沒有第二個人更適合保管它。”
“河導士……?”
“我無法向你說明原因,這是對我而言的不可抗力。”
卿扣上小盒。
“但是,只要你留著它,遲早有一天真相會自己出現。”河之成說,“當然這件事……我保證不會為你我帶來任何危險,但卻會令主上及元/首府都十分為難。”
“這聽起來有些矛盾呀……”
“我唯獨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
卿抬頭看著他那雙令人想笑的眼睛。
“他曾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據只有這顆牙齒了。”河之成無奈地抬起眉毛,“當然,我基本肯定這只是一顆沒有任何問題的牙齒,因為在棄原它都已經被束之高閣太多年了。主上讓我們守口如瓶自然有他的顧慮……但是我不希望他就此永遠地人間蒸發。”河之成很緊張地絮絮叨叨,“不過,我已經不適合來儲存它了。”
卿在腦子裏把許多事情串聯起來,這必定不是人類的牙齒,那除了血族以外還能是什麼的牙齒呢?牙上面對稱的劃痕,牽涉到棄原的血族,能夠讓張師士和元/首府都十分為難……卿覺得自己瞎猜猜得也不會大錯。
但這個猜測讓她異常心急地想要得到解釋。
“導士……我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卿說著重新開啟盒子,“但這裏是標本室……他可以不被蒸發的。”
“等等,你在做什麼?”河之成看到那顆牙齒下閃出一輪亮色的圓環,那牙齒上的劃痕迅速彌合,轉眼便從根部生出新鮮的肉芽來。卿繼續唸誦咒語,那些肉芽慢慢變出現了牙齦的形狀。“停下。”河之成對她說,“停下。”
卿在他爆發之前停下了。
“時序咒……你難道還想把他復活不成?”河之成奪過小盒。
“德拉貢親王能復活嗎?”卿拉住小盒不想還給他。
“他的意識體已經徹底逸散,沒有復生的希望了。”河之成鬆手,“既然你猜到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不要再試圖恢復他的肉身,你不希望刀鋒看到他父親的屍體吧。”
卿握緊小盒,她默默倒背時序咒,再開啟時又是那顆有劃痕的牙齒了。
“冀說過……這裏有一具吸血鬼的乾屍,滴上三滴血就能使其復活。那難道就是德拉貢親王?”卿說完驚慌地看著對方,她很想從對方的反應中判斷冀當時是不是危言聳聽,“原來德拉貢親王已經死了嗎?德拉貢親王的遺體難道一直在‘脊椎’?”
“德拉貢親王很早就已離世,遺體現在也已經不在了。”河之成沒有能力把全部的原因告訴她,“主上考慮到刀鋒的心情,沒有告知他這一事實,也命令我們不能說出細節。我不能違抗主上留下親王的痕跡,所以轉交給與當前一切利益團體都無關的你。”
“但刀鋒遲早要知道的……”
“是的,但不是現在就沒關係。”
“導士……是誰殺了德拉貢親王?”
“為什麼你會認為他是被殺死的?”
卿愣了,她的印象裡彷彿血族就沒有自然死亡的概念。雖然三族之戰後血族的體質變異,壽命較三族之戰時期大幅縮短,但數百年對於人類來說還是太過漫長。
“德拉貢親王已經上千歲了,他完全有可能壽終正寢。”河之成盡力彌補著自己的言語,“主上同親王是三族之戰時期的舊交,親王或許正是在臨終前託孤給主上,而後自然安息的。”
卿訥訥地點頭,把小盒掖在袖管裡收好。
河之成花了一點時間冷靜。
“丫頭,我們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他指示道,卿聽話地繼續點頭。
他們又默默愣了一會兒。
“對了。”河之成想了起來,“你會時序咒?你之前找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