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恨
楚過再睜開眼時,正躺在一張有些熟悉的大床上,看著頭頂上那熟悉的雕花紋路,楚過又閉上了眼。
記憶如潮水一般猛地朝自己涌來……
他知道,聶長玦現在一定恨自己到了極點。
那又怎麼樣?自己就是要他痛不欲生,對了,江野那件事還沒有告訴聶長玦,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另一個妾室也背叛了自己,臉上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被人揹叛的感覺,不知是如何?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失魂落魄的顧青,楚過的心下一片苦澀不已。
身體上的疼痛將他的思緒牽扯了回來。想起那由聶長玦帶給他的記憶猶新的痛苦,楚過的身體忍不住的輕微顫抖。他張口咬住了被沿,努力讓自己不再更加狼狽的哽咽出聲來。
雖然他一直緊鎖牙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那灼熱的鮮血積在喉嚨裡多時,將口腔裡染的粘稠一片,又加上涼風侵襲入了他的一向脆弱的身體,喉嚨現在已經是一片沙啞,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來。身上明顯是被上了藥的,那灼熱的痛苦被一片冰冷的涼意掩蓋了部分,此時若動了仍是會牽扯到裂開的傷口,楚過這麼試了一下,額頭上瞬間冷汗直冒。
門被推開了,一個黑衣人進來了。
楚過現在對於門被開啟的那一瞬間的聲音特別的敏感,這麼驟然間一聽,整個人的神經都立馬緊繃,抑制不住的去下意識的恐懼。
他聽著那人的腳步聲,大刀闊斧而沉重。
是聶長玦。
楚過心中已然被絕望的情緒給佔滿了,只能緊緊的閉著雙眼,儘量放鬆自己的呼吸,假裝還沒有睡醒。
他感覺那人的軀體坐在了自己的旁邊,被這幅身軀帶來戰慄的記憶已經深的刻入了骨髓,楚過痛恨這樣的聯想,卻無法去阻止自己的思緒去。
半晌,卻沒有等到聶長玦其他的動作。
聶長玦就這麼坐在床邊,心情極其複雜的看著那床上面色慘白被自己傷害的人兒,一動也不動的,坐了很久很久。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楚過在意識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像是突然被崩斷了一根弦,就毫無徵兆的沉沉睡去了。
恨。
這是聶長玦能想到的第一種情緒。他恨過很多人,很久以前他就是靠著這恨意存活下來,成長到現在的。
他恨欺他辱他的二皇子,於是他藉着這恨意一步步的奪取父皇重新的信任,一步步的為他設下通天的羅網至之於死地;他恨突然就不再寵愛自己的父皇,於是不顧世俗倫常起了殺夫的心思,甚至日日漸長付諸了行動;他恨奪了本來應該屬於他的皇位的大皇子聶懷瑾,於是他又想篡權奪位,又一步步的謀劃到了今天……
聶長玦覺得自己的人生走到今天,不過了了二十三年,卻大半部分都是在痛苦之中度過的,從自己的母妃死了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沒有感受到過除了恨意之外的其他情緒。
可是,楚過突然闖進了自己的生命裡。
不僅是因為絕世的姿容,而是因為他太特別了,他的一切的一切,讓自己的一顆從來只有恨意的心,隱藏的其他的情緒其他的東西都在一天天的漸漸復甦。
剛開始,他害怕這種感覺,卻又隱隱期盼。
就像一個被餓了很久的孩子,你突然給他一桌山珍海味,他很久沒有被有腥味沾染的胃已經受不了這些金貴的東西了。
多麼諷刺而可悲,近在咫尺卻不敢去要。
可是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去奪來的去搶來的,他聶長玦,何曾向人要過什麼東西?
而楚過的背叛,是自己會銘記一生的恥辱。自己恨楚過恨到了極點,但在極點處又似得到了解脫:不過是一個男寵。
不過是一個被人用過的賤人。
楚過從某一刻起,就不再是他心裏的那個楚過了。
這兩個灼熱到發燙的字,即將侵入自己多年冰封的極寒之地的一抹火焰,漸漸的,漸漸的被風颳小了,最終完全被熄滅了最後一點微光。熟悉的黑暗和嚴寒讓聶長玦鬆了一口氣。他將除了恨意之外的第二種第三種可能的情緒全都掐斷了萌芽。
他恨這個男寵,足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