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醒來後，眼神空洞只呆呆的看著床頂，平日裏再親近的丫鬟也不理會。

    管家聞訊趕來，看了一眼這位夫人的情狀，連忙拉了楚過問他是怎麼一回事。

    “我與江夫人素來交好，昨日興致不錯就一同飲酒，不想她不善酒力……從椅子上跌落滑倒。”楚過神色中有幾分緊張和無措，擔憂的看了一眼床上的江野。

    管家長嘆了一口氣，他向來對楚過的人身自由不做限制，無論是出府還是在府內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今日竟傷著了江夫人。

    他與江夫人飲酒導致江夫人受傷這事若是就這麼傳了出去，實在是不像話。

    安慰似的拍了拍楚過的肩，管家就叫了當時一同攙扶江野回房的幾個人去交代了，擦肩而過時，那第一個趕來的小丫鬟戰戰兢兢的看了楚過一眼，終究不敢多說一句話。

    楚過立於江野的屋內，淡淡的掃了神智不清的他一眼，就轉身離去了。

    留下江野在床上自言自語的低喃：“我……我不記得了……都不記得了……”她胡亂的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些什麼，又什麼都抓不住，最終無力的垂下了，眼中更加空茫。

    寶青坊——

    “江野受傷了？”顧青聽楚過這麼說，立馬放下了手上新進的一個稀罕物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傷勢怎麼樣？”顧青難得的有些失態。

    “險些割傷了手腕。”楚過緩緩道。

    顧青心裏一陣心疼，在來來回回原地徘徊了三兩步，卻又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最後只好頹然的倒在了椅子上。

    楚過看他這一副關心則亂的樣子，眼底愈來愈冷沉。

    他薄唇輕啟，道：“不如我帶你去將軍府。”

    顧青眼中劃過一絲光亮，又迅速的黯淡了下來，他似掙扎了一下又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妥。”

    “險些傷了手腕的命脈還不是大事？”楚過淡淡道。

    “只要她性命無憂便好。”顧青垂了眸子，這麼輕輕說了一聲。

    楚過嗤笑道：“你真要等到她老死在府中才去相見？”

    顧青握緊了拳，最終還是慢慢的鬆開了。

    “聶長玦不在，你怕什麼？”楚過提醒他。

    “正是因為聶長玦不在，我纔不能去趁虛而入。”顧青一字一頓道，似已決定好。

    楚過發現這場談話已經越來越偏離了他的預想，心中也做了一個決定。

    “你真以為江野當初是心甘情願跟聶長玦走的？”

    雖然那隻狐狸已經完完全全在他腦海裏消失了，或者說已經融入了他的靈魂之中，但她曾對自己透露過的一些隻言片語楚過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他幾乎可以肯定，聶長玦娶江野是出於一場利用武林盟主勢力的計謀。

    顧青突然渾身一震，似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楚過也這麼和他靜靜的對視著。

    半晌，他聽顧青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原來一直是我在自欺欺人。”

    從頭到尾，他都在騙自己。或許江野是真的從來沒有在乎過我，或許她在江心亭偷偷的看我只是好奇，或許她和聶長玦一直以來都過的很好……

    他從來不去求證自己的猜想，憑著心中那莫名其妙的驕傲將一切定了局，將自己困在了樊籠之中。

    這麼多年了，原來一直是他顧青在自欺欺人。

    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來，拉著楚過的衣袖，道：“帶我去吧。”

    楚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唇角。

    “你是誰？”半躺在床上的女子轉頭看了旁邊的青衫男子一眼，眼中滿是疑惑。

    顧青如遭雷擊，他在原地僵直著站了很久。

    和那女子視線相接，只在她眼底看到了一片全然的陌生，那裏空蕩蕩的，明明是黑白分明的眸子，卻映不出他一星半點。

    女子又微微側過頭看著楚過，皺起了一雙秀氣的眉，問道：“楚過，他是誰？”

    楚過道：“顧青。”

    “顧青……”那女子似低頭在思考，嘴裏反覆念着這個名字。

    顧青屏息看著她，心中仍殘存著微乎其微的一絲幻想：或許是江野久別重逢，在騙我呢？

    半晌，那女子抬起頭，再開口時語氣是一貫的硬朗，沒有閨閣女子的柔弱氣息：“當真是不記得了。”

    說完，還衝楚過笑了笑。

    等顧青再抬手去摸自己的臉頰之時，那裏早已是一片冰冷溼潤。

    原來……

    這麼多年自以為的等候，終究是，大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