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君臣談心議國策 6
聽了朱盡忠的話,崇禎臉上卻是泛起苦笑。
“朱愛卿,這錢糧二字,要想解決,卻是談何容易!你可知道,目前朝廷已開的遼餉與剿餉,所徵之數額,卻從未收足過,僅供官軍尚且匱乏,要來安置投降流賊,實屬難矣。”
聽了崇禎嘆氣的話,朱盡忠也明白皇帝所處的困境。
以遼餉為例,自遼東戰事起,從萬曆四十六年四月開始,遼東努爾哈赤建立後金後,發兵撫順,明遼東軍餉驟增300萬兩,時宮內雖有積儲,但不肯撥發。為解決軍餉不足,於是援御倭例,每畝加派3釐5毫,共增加賦銀200多萬兩。
至天啟元年,前後不過四年時間裏,遼餉用銀即達一千七百二十萬兩,平均每年支遼餉四百多萬兩。前三次遼餉加派共九釐,合計加徵銀兩四百八十多萬兩,其中在扣除北直隸和地方其他用途,還結餘三百萬兩不到,而僅山海關一地,即年需耗銀四百萬兩,更不用說敷用整個遼西之地了。因而僅遼餉一項,雖已弄得全國民不聊生,但收到的銀子總數有限,對邊軍的供應還是十分不足。
況且,即便這樣,那些個好不容易收上來,並沾滿百姓血淚的餉銀,也不可能足額發放到前線,發放到每一個為國效命計程車兵手中,用到作戰的需要上。
在銀兩發放過程中,各級官僚和將領,都是在本就不足的軍餉中,層層貪汙和剋扣。所以明末的戶部尚書畢自嚴稱:“即令東奴戀棧長伏穴中,不向西遺一矢,而我之天下已坐敝矣。”
崇禎一臉無奈地望向朱盡忠,不料,朱盡忠卻目光炯炯地回望著他,然後清晰地說道:“陛下,現在大明百姓皆已疲弊,生存十分艱危,萬不可再向其收取稅銀了。但臣以為,陛下當可向江南、山西等處的豪富鉅商,收取商稅,以資國用,當是目前最為可行之計矣。
崇禎滿面疑慮,復向朱盡忠問道:“你這條建議,今年年初之時,曾有武生李璡,就曾向朕上疏奏過此事,言道讓朕括刮江南富戶,請蒐括臣宰助餉,行首實籍沒之法,以實國庫之虛。結果,卻是朝野反對之語激烈,多名朝臣欲要朕,將李璡拿下並交由刑部拿問,朕念李璡有直言之功,只將其流放了事。朱盡忠若這般行事,朕只恐你在朝中,再難立足矣。”
朱盡忠聽了崇禎這般疑慮重重的問語,一時也陷於沉默。
略讀過一點明史的他,便知道崇禎所說之事,並非虛言,就在今年四月,那武生李璡,向崇禎皇帝提出鬼片,這條讓江南富戶交納稅銀的建議之後,朝廷中,幾乎所有其下產業的官員,都站了出來強烈反對。
尤其是首輔溫體仁,大學士錢士升,御史詹爾選等人,更是言語激烈,非要將李璡押入刑部大獄,方纔肯罷手。幸得崇禎積力保全此人,遠遠流放到雲南,方了此事。
在這些人中,以大學士錢士升的上疏最為有代表性,他在疏章中說:“乃疏言:“自陳啟新言事,擢置省闥。比來藉端倖進者,實繁有徒,然未有誕肆如璡者也。其曰縉紳豪右之家,大者千百萬,中者百十萬,以萬計者不能列舉。臣不知其所指何地。就江南論之,富家數畝以對,百計者什六七,千計者什三四,萬計者千百中一二耳。江南如此,何況他省。且郡邑有富家,固貧民衣食之源也。地方水旱,有司/令出錢粟,均糶濟飢,一遇寇警,令助城堡守禦,富家未嘗無益於國。《周禮》荒政十二,保富居一。今以兵荒歸罪於富家朘削,議括其財而籍沒之,此秦皇不行於巴清、漢武不行於卜式者,而欲行聖明之世乎?今秦、晉、楚、豫已無寧宇,獨江南數郡稍安。此議一倡,無賴亡命相率而與富家為難,不驅天下之民胥為流寇不止。或疑此輩乃流寇心腹,倡橫議以搖人心,豈直藉端倖進已哉!”疏入,而璡已下法司提問。帝報曰:“即欲沽名,前疏已足致之,毋庸汲汲。”前疏謂《四箴》也。士升惶懼,引罪乞休,帝即許之。
朱盡忠當然也知道,自已這樣做,幾乎是在同整個明廷官員在作對。畢竟在這朝堂之中,多為江南之地的官員,且基本上所有的官員,家中私下都有產業,在他們看來,這個可惡的朱盡忠,此法卻是要拿他們開刀無疑。故所有的朝臣在得知風聲後,便會立刻對朱盡忠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