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兄弟(上)
當姜行參加林放生日宴會的當晚,遠在青塘市西城郊區外的一家廢舊汽車廠內,兩名男子卻是如坐鍼氈。
燈光昏暗,四下靜謐如墳場,偶爾有兩聲狗叫聲傳來,襯托的此間格外的陰森和恐怖。
兩名男子手鉗香菸,一根接一根,彼此並不對視,也不說話,表情凝重,氣氛緊張。
“壩哥死了,會是因為那件事嗎?不然咱跑路吧順哥。”一個身穿黑皮大衣的瘦小男子丟掉手中香菸,有些擔憂地對半蹲在一破輪胎上的那名男子說道。
“瞧你那慫樣,跑?能跑哪去?跑到了和尚跑不了廟,跑的過初一跑不過十五,何況壩哥死了,這仇不報,老子沒臉下去見他。”被稱作順哥的男子很冷靜,也不知是裝出來的還是在故作鎮定,只不過他在說這句話時候的語氣,顯得他這人既無情又冷酷。
月光在一瞬間正好照在這個名叫順哥的左邊臉頰上,一塊瘮人的疤痕自左眼角一直豎切到下頜位置,說是一條疤痕,倒不如說是一條溝/壑。
他原本便有一張橫肉密佈的面孔,在加上這道瘮人的疤痕,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好人。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用在他周連順的身上,實在是不怎麼合適,因為他實實在在不是一個什麼好人。
好人絕不會在十三歲的時候在街上一言不合就拿刀捅人進了管教所。
好人也絕不會在十八歲就攔路搶劫被關進了監獄八年,出來之後非但不悔改,反而又開始了各種違法犯罪的活動。
有些人就是這樣,生下來就不會走上正途,正當平穩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煎熬,如果不折騰到死,他們永遠不會認識到生命的可貴。
疤順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但凡在青塘市混過人,多多少少都聽過西郊疤順的大名,說是如雷貫耳,也絕不為過。
疤順是他的綽號,綽號的來由自然也很通俗易懂,他臉上那條既可怖又瘮人的疤痕,是在他與人鬥毆時留下的。當那一刀砍在他的臉上的時候,儘管他的面頰已扭曲成一條破抹布,嘴巴也咧成了猙獰狀,但他並未感覺到疼痛,因為他看到面前人的表情時就知道,對方一定比自己更痛苦。
別人的砍刀已砍在他的臉上,但他手中的匕首卻是實實在在插入了對方的心臟。他在那一刻看到對方眼神開始渙散,身體開始鬆軟,那是人即將死去的徵兆。
毫無意外,他殺了人。剛從監獄出來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他就將一個人置於死地,而僅僅是因為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口角,一條鮮活的生命便葬送在他的手裏。
殺了人之後的他很緊張也很無措,就在這個時候,李長壩出現了。
李長壩幫他處理屍體毀掉作案工具,教他如何應對警方的問答,告誡他無論如何都要否認殺人的事實。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警方無法定罪,他成功逃脫了法律的制裁。
自那以後,他便認了李長壩做大哥,死心蹋地的跟著李長壩做著販毒的營生。對於李長壩的身份,他從不過問,因為他感覺的到,李長壩不喜歡別人過問他的過往。對於救命恩人,他心中只有感激和兄弟之情。
他只知道李長壩是來自滇西,手中有著一柄很久未用過的制式手槍,在青塘市只有兩個聯絡極少但絕對是朋友的人,其中一個是倉庫管理員,另一個則是貨運站的老闆。
想到李長壩對自己的照顧和救命之恩,周連順心下已做了決定。
他從懷中掏出一柄槍,這是當年李長壩交給他保管的東西,並告誡他,除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能用這把槍。
現在已經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了吧?壩哥,兄弟一定會幫你報仇雪恨的。
周連順撫摸著手中槍,眼冒兇光。
“順哥,你……你要做什麼?”周連順的小弟馬猴大驚失色。
“殺人。”周連順冷冷吐出兩個字。
“殺……殺人。”馬猴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湊到周連順面前,從周連順的眼神中看到了濃濃的殺意,他這才明白,周連順不是在說笑。
“順哥,你要殺誰。”冷靜下來的馬猴問道。
周連順冷笑道:“誰殺了壩哥,我就殺誰。”
他從懷中掏出一疊錢,丟到馬猴面前,“拿著錢滾蛋,以後別和任何人說見過我。”
馬猴愣在那裏,眼睛盯著地上的那疊錢,他當然明白周連順是爲了他好,不希望他牽連進來。他本可以拿著錢走人,但兄弟義氣卻讓他留了下來。
“我不走。”馬猴的膽子一向很小,但此時他的話卻堅定無比,給人一種決絕的味道。
周連順眼神複雜地看了看馬猴一眼,嘆道:“我說馬猴啊,你跟我摻和這個幹嘛?知道你哥我要做什麼嗎?不是去砍人,我是去殺人,殺人懂不懂?被抓到就要槍斃的。”
馬猴道:“懂。”
“懂還不滾蛋?”
“我不滾。”頓了一頓,馬猴又道:“兩個人殺人,總比一個人殺人穩當點。”
周連順一腳踹在馬猴屁股上,將其踹出去幾米遠,然後起身揚長而去。
他這一腳踹的不輕,但馬猴卻是嗖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追了上去。
走出去十幾米開外,他發現馬猴一直跟在後麵,旋即轉身憤怒地叫道:“你他媽是聽不懂人話是嗎?”
馬猴道:“就因為我聽的懂人話,所以我纔不走。”
周連順頓住步子,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馬猴咬了咬牙,道:“順哥,你帶著我,雜倆一起幹,給壩哥報仇。”
周連順皺眉道:“你圖的什麼?壩哥救過我命,我要替他報仇是天經地義,你欠他啥?”
馬猴道:“我不欠壩哥的,但我欠你的。”
周連順道:“你不欠我的,你跟我混,替我做事,我給你錢,雜倆是僱傭關係,老闆和員工談不上欠不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