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復仇(3)
李陽在等死,這時的他,內心反而比往昔更平靜了些。
他心想,也許這就是自己最好的歸宿。一時的貪念,換來的是更多的痛苦,如果就這樣結束,於自己而言,也並非是什麼壞事。
他閉著眼,內心平靜如春水,他期待著槍聲的響起,期待著子彈灌入頭顱時那種並不曾體會到的疼痛。
姜行心情複雜的站在一旁,目光糾結的看向一側的白謹。
黑洞洞的槍口已對準仇家的眉心,她只要輕輕的叩下扳機,對方就會成為一具屍體,而深藏她內心多年,折磨著她無數歲月的仇恨,也許就會稍緩幾分。
白謹曾在無數黑暗的夜裏期待著這一刻,但當這一刻終於到來的時候,她反而猶豫了。
她握槍的手在顫抖,她的內心在和自己做著劇烈的鬥爭。
兩個聲音不住在她的腦海種周而復始的往來穿梭。
一個聲音似乎在她耳畔滿腹怨恨的攢動著她,“動手啊,他是殺害你雙親直接的兇手,殺了他,報了仇,你父母在地下也就可以瞑目了,你也可以完成自己的心願,不在為仇恨而生活下去,你不是一直在期待著這一天?手刃仇家?你在猶豫什麼?這傢伙就是一個貪慾十足的惡棍,這樣的人並不值得你心慈手軟,快,動手殺了他,只要輕輕的叩下扳機,他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看著仇家死在面前的快感,難道不是你一直期望的?”
而另一個聲音則是在不住勸慰著她罷手,“放手吧,他並不是真正的兇手,他只是真正的兇手手中的一把刀,他只是一件工具,你沒必要毀掉一柄別人手中的刀,刀並沒有罪的,他是無辜的。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白晉南,是你的大伯白晉南,他纔是真正的兇手,去尋找那罪惡的始作俑者,纔是你最終的目的,殺人的滋味並不好受,你會承擔更大的痛苦,那種滋味,並不比你失去雙親好受。”
這兩個聲音,兩種態度,如兩個方向奔騰而來的潮水,周而復始的涌入白謹的腦海中。
空氣安靜的落葉可聞,四下靜謐的就像是午夜的墳場。
鐵器掉落在地的聲響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槍從白謹的手中無力的垂落在地,她頹然跪倒在地,掩面痛哭,“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誰來告訴我,究竟要怎麼做,誰來告訴我。”她的聲音充滿了哀涼和無助,就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站在無邊無際的原野上,在尋找著家的方向,沒有人指引她,如何做纔是對和錯。
對和錯本就在一念之間,她本該是一個享盡富貴人生的公主,但悲慘的境遇卻是讓她承擔了本不該屬於她的痛苦。
姜行長長的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理解白謹的感受,他的遭遇並不比白謹好到哪裏,那種並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並沒有被父母深深愛過的孩子,往往都是感性的,他們敏感,他們多愁,他們自卑,他們嚮往常人一般溫暖的家庭,那些對於常人而言,最容易獲得的幸福,卻是他們永遠無法企及的夢想。
他緩緩走到白謹的身前,半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著。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異樣,李陽已睜開眼睛,而他的眼睛注視的方位,是那柄被白謹丟掉的槍。
不好!姜行背脊一涼,冷汗嗖的淌落,他本能的去搶奪地上的那柄槍,但他還是慢了一步。
槍已到了李陽的手中。
姜行下意識的將白謹拉到自己的身後,而他堅實的胸膛則是擋在了前面,像是一堵牆。
但讓他更為奇怪的是,握槍的李陽並沒有扣動扳機,而是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命還你,別傷害我的家人。”
話音方纔,槍聲響起,李陽應聲倒地,血水順著太陽穴的槍口向外流淌,他睜著的眼睛,分明透露著一股解脫。
他這一舉動,著實嚇到了姜行和白謹,倆人愣在那裏,雙雙無言。
“快走。”姜行走向前,把槍收好,然後拉著被嚇得失魂落魄的白謹就出了汽修廠。
把白謹塞進副駕駛位,姜行直接坐到駕駛位,啟動車輛,揚長而去。
一路白謹始終不言,似沉浸在剛纔的畫面中未曾回過神。姜行駕車順著主幹道,徑直朝白謹家所在方位行駛。白謹頭依在車窗,眼睛無神的盯著窗外的夜景,若有所思。
“我不想回家。”白謹的目光透過車窗,望向遠方的一處矮山。
“你現在應該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姜行道。
“我說了,我不想回去。”白謹語氣低迷。
“你想去哪?”姜行問。
“去那裏。”白謹朝遠處低矮的小山努了努嘴。
姜行順著她眼光所指看去,那的確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因地處城市附近的緣故,所以顯得極為醒目扎眼,山峰的環山道佈滿了路燈,遠遠望去,彎彎曲曲的像是一條被施了熒光粉的長蛇,盤旋在山腰間。
因距離較遠,夜色較暗的緣故,看不清整座小山覆蓋的是什麼植被,但隱約能夠看到山頂有一座瞭望臺,月亮就掛在瞭望臺的末端。
姜行依白謹所言,轉移方向,開始朝那座小山方向行進。
天色已晚,所以一路上並沒有見到什麼車輛,姜行很快駕車到了山頂。
山頂有一處並不寬敞的平臺,平臺之上設施極為簡陋,那遠觀看似瞭望臺的建築,其實也只是一座涼亭,涼亭北方,就是來時的公路,公路周邊圍著防護欄。這裏的地理位置俱佳,可以觀看到整個庫斯市的夜景。
白謹從車上走下,一言不發,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到防護欄上,她的膽子倒是不小,直接雙腿向外的坐在防護欄上,前方半米處,就是數十米的懸崖,但她去是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
姜行知道白謹的心情不怎麼好,畢竟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生平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心情總歸好不到哪裏。
他站在白謹的身後,忽然一種想法在他腦中產生,她不會有輕生的念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