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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高豎著的紅布帶

    車窗外的景色逆流而過,沈默忍著老道身上的味道,感覺有點暈車。

    兩人坐車前往的地點是趙豪傑的一處別墅,這位趙豪傑是A市著名企業家,擁有百億資產,這棟別墅是趙豪傑常住的私宅,這棟別墅位於A市郊區的西面,從市裏開車去這裏,要經過破瓦店,二里屯等好幾個村莊,最後的一段鄉道也十分不好走,至少要四個小時才能到,一路顛簸,沈默心裏真是叫苦不迭。

    快到地方的時候,天已經擦黑,沈默坐在顛簸的車內,暈車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大哥……咱們是快到了吧?”沈默忍不住問。

    “沒錯,現在咱們已經到了二里屯,馬上就要到臻典公館了!”司機點了點頭,身體也跟著車子在顛簸。

    沈默用手拄著腦袋,強忍著嘔吐的衝動,窗外昏暗的風景變成迅速劃過的線條,飛速移向自己的身後,讓他感覺身體也有些發飄。

    暮色漸濃,黑暗中也隱隱有種不安的氣息,沈默越是這麼想,竟越覺得車內似乎有股淡淡的腥味,好像剛拉過一車海鮮似的,這讓本來就有些暈車的沈默更加噁心,最後實在忍不住了,隨便掏出了一個破塑膠袋,對著裡面哇哇大吐起來。

    吐完之後,沈默搖下車窗,順手扔了出去。此時沈默將頭也探到了車窗外,大口喘著粗氣,想借以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然而,他卻沒想到,迎面而來的並不是新鮮的空氣,而是淡淡的薄煙,隱隱的,竟然又聞到一股子紙灰的味道。

    城西的臻典公館屬於一處別墅區,那裏是一片典型的哥特式建築風格,一眼望去,遠處山的那邊幾乎全是清一色的教堂般雄偉的建築,如同一根根寶劍一樣插在山林之中,但因為太過冷峭,反而在暮色之中顯得陰陰沉沉,與現在路兩邊那些老舊的村莊平房產生強烈的對比,讓人感覺有點發憷。

    沈默發覺這些村莊裡的平房有些奇怪,這些民居之中,竟然都高高豎起了一根旗杆狀的木棍,上面還掛有三角形的紅布,這些紅布在昏暗中迎風招展,顯得很詭異。

    吐過之後,沈默也舒服了一些,挪回了身子,忍不住問朱老道:

    “朱叔,這些民宅掛個紅布條幹啥?以前我聽說,農村裏好像有這麼個說法,產婦生孩子需要掛紅布,難不成這裏家家都有產婦誕子?”

    朱老道也覺得奇怪,但他卻故弄玄虛,捋了捋白鬍子,沒有回答。

    這時,開車的司機笑著說道:

    “嘿嘿,看兩位這扮相估計也是這附近那別墅裡的土豪們請來的道士吧?嘿嘿,兩位道長有所不知啊,城西這片啊最近出了一件怪事兒,特別是二里屯這邊,接連丟了好幾個孩子,報警也沒查出什麼原因,就找了當地的神棍給算算,結果說這是菩薩來這裏選駕下的童子,才讓將這些小孩子都帶走了。這本來是好事,可那些當爹孃的沒見識,捨不得,便生出這麼一個法子,說是產婦乃血汙之身,神仙是淨體,會嫌髒,便不去帶走他們的孩子,但這其實都是些沒文化的農村人瞎說,也不能當真……”這司機倒很健談,一說起這些稀奇古怪的事,倒是挺有興致。

    “呵呵,確實是瞎說,菩薩是大慈大悲的心腸,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不過,你說他們瞎說,我看你說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吧,而且在貧道面前,你竟然還弄出這片幻象來矇蔽本真人,你好大的膽子啊!”朱老道冷冷一笑,一番話說得沈默也跟著一愣。

    “哈哈哈……”那司機突然揚天發出一陣桀桀怪笑,接著就聽耳畔隆隆巨響,汽車竟然無端就消失了,好在朱老道手疾眼快,伸手拉住了沈默,倆人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事發倉促,沈默勉強穩住身形,再定睛一看的時候,腿當時就軟了:

    只見他和朱老道站在一處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上,另一側,是好大一片紙錢在空中亂舞的亂葬崗,一個個圓形的墳包上還冒出絲絲縷縷的灰色煙塵,空氣中,還隱隱約約迴盪著細細的女人的哭聲及銅鑼嗩吶二胡的奏樂聲,兩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再加上身處墳地這種環境,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慄。

    再看那司機,正站在距離他們五步遠的地方,一改剛纔那一臉憨厚的神情,用一雙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朱老道,無聲地冷笑著。

    “哼哼,你個毛頭小鬼,就這點手段也敢在你爺爺面前耍麼?”朱老道一臉不屑地瞟了那司機一眼,嘲諷道。

    那司機面色一寒,雙臂一振,臉上的面板瞬間就象被潑了硫酸一樣,開始熔化變黑,並不斷鼓起透明的大泡,看著就像一隻巨型的癩蛤蟆脊背。然後,那司機雙手往臉上一抓,將那一層臉皮撕下,便露出了一張臉色奇白、五官扁平、表情邪惡的臉,更為奇怪的是,在那張表情呆板的臉上,竟然象滾筒似的,不斷閃過一張張男女不同的臉孔,而且每張面孔都衝着朱老道和沈默他們發出詭異的笑容。

    對於那司機露出的那張堪比恐怖片的真實鬼麵,朱老道倒無所謂,可一旁的沈默的臉色白得一點都不遜色於那司機,雖然這些日子他也見識過不少厲鬼,但眼前這個司機的可怕程度,絕非之前那些厲鬼能比。本來他就剛剛吐過,現在所這種視覺衝擊帶給他的,卻是前所未有的恐懼,他真的快要尿血了。

    見沈默身體搖搖欲墜,朱老道伸手一按沈默的肩膀,趁勢一躍而起,同時用右腳一踢沈默揹着的那個半人高的包裹,一隻用黃綢子包著的條狀物體從包裹內飛出,朱老道伸手抓住那個細條狀物體,將黃綢子一扯,一柄三尺長的桃木劍赫然出現在朱老道的掌中。

    朱老道咬破左手食指,將指血往劍脊上一抹,那原本平常的木質劍身登時變得通體赤紅,好似一柄剛從熊熊燃燒的煉爐中拿出來的鐵條。

    “血氣凝劍!”

    朱老道一聲厲喝,隨後,半空中的朱老道右腳一踢左腳,腰部一擰,一瞬間,那單薄如紙的身體竟好似出水的蛟龍,以腰催肩,以肩催臂,以臂催掌,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倒還真的顯出了幾分手段。

    那柄桃木劍帶著劃破空氣的“嗤嗤”聲,直刺向那司機的眉心。

    那司機見朱老道驟然發難,倒也不慌,雙腳一併,身體開始如陀螺般旋轉,並越轉越快,身體周圍的塵土砂石都被裹挾著席地而起,看著好似平地而起的龍捲風。

    與此同時,伴著一陣如夜梟啼叫的陰森笑聲,就見無數隻手從龍捲風中伸出,那些手有的粗糙黑大,有的纖纖如蔥,還有的乾癟如枯枝,甚至還有上面沾染著零星血肉的白色指骨,但無一例外的是,那些手都齊齊抓向朱老道及其手中的桃木劍。

    朱老道臨危不怯,手腕一顫,先是用劍尖擊開啟幾隻堪堪要抓到他衣袂的手掌,而後將手中的桃木劍一扔,那劍竟似有靈性一般定在半空。朱老道伸足尖一點劍身,身體迅速後翻落地,避開了其餘那些手的攻擊,旋即右手虛空一抓,那桃木劍就重又被吸回到他的右掌裡。

    朱老道丁八步站在那兒,左手捻著劍訣立在胸前,右手將劍背到身後,冷眼乜斜著那仍如陀螺般旋轉的司機:

    “你他孃的是陀螺成精了怎麼着,轉半天了,停下來吐會兒吧,啊?”

    那司機並沒有轉暈,更沒有嘔吐。

    旋轉掀起的滾滾黑煙散盡之後,司機所化的惡鬼竟然消失不見了。

    周圍的一切恢復了原狀,那些幻象煙消雲散,就好像剛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車子重新回到了公路上,那個開車的司機也昏倒在了駕駛座上。沈默和朱老道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出現在了車外,朱老道正手持著桃木劍,上面沾滿了黑血。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彎月卻還沒有升起。周圍籠罩在寂靜的黑暗之中,遠處村莊星星點點地亮起了燈火,卻不足以給這濃稠的黑暗增添幾分光亮,反而幽幽閃閃,倒像是無數詭異的眼睛,正在窺伺著這師徒二人。

    曠野之中,已陷入一天最黑暗的時刻,陣陣涼風在黑暗中掠過,遠處鴞啼鬼嘯。

    “朱叔……朱叔,它怎麼不見了?”沈默四下張望,有些緊張。

    朱老道沒有回答,而是用手指結成手印,口中念動咒語,右手結成的手印亮起淡淡耀芒。朱老道用這耀芒向四周探去,然而轉了半天,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麼,不由皺了皺眉,氣得將手中的桃木劍憤憤然摔到了地上。

    “奶奶的,竟然讓它跑了!真是太可惡了,就差一點啊!”朱老道氣呼呼地說。

    “跑了?那個惡鬼跑了?朱叔……難道剛纔咱們遇到的那個鬼就是趙豪傑讓咱們抓的鬼麼?”沈默驚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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