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呵呵一笑，突然問道，“請問高僧，這世上既然有鬼魂，可有地府？如果有地府的話，可有天庭？”

    老和尚聞言一皺眉頭，緩緩搖了搖頭，“你說的那些，並不是我佛門的東西。佛門之中只有地獄，沒有地府。只有西天，沒有天庭。”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就連我佛門中的地獄和西天，我也沒有親眼見過，不敢說有沒有。”

    “那這些陰魂，消散之後，會去哪裏？”王正問道。

    “這些魂魄，不過是他們生前的執念罷了。沒有肉身形體，只能匯聚陰氣。如果消散了，那就是徹底還陰氣於天地，沒有絲毫留存了吧。”

    王正拱手，“多謝大師解惑，咱們倆算是教學相長了哈。”

    老和尚笑呵呵地雙手合十。“這也只是片面之言。老衲修為有限，見識也有限，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這天地到底是什麼模樣，有沒有你說的那些天庭地府，最後還是要靠施主自行探究。”

    王正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來，看著那一群愣在原地的鬼魂，“你們都看到了。請問，你們是自行散去，還是讓我送上一程？”

    群鬼鴉雀無聲，站在原地，漸漸地身形淡去，就此消散。

    “存菩薩心腸，施霹靂手段。施主是有慧根的人。”

    “我只知道，做什麼事情，都要想到後果。尤其是這亂世之中。”

    王正與老僧告別，帶著白初晴回到了西廂房。

    “小英雄，你剛纔的樣子實在是威武。”白初晴躺在炕上喫喫地笑了。

    “一群沒有修為的鬼魂罷了。”

    “不一樣。”白初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感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好像經歷過許多特別的事，心裏又埋藏著許多秘密。”

    王正只能一笑。

    “越是有秘密的人，越是吸引人。”白初晴輕聲說道，“不過，揹負著秘密的人，也特別累，特別不容易……”

    王正閉上了眼睛。“早點休息吧，明天去南城門迎迎他們，算算日子，他們再慢的話，也該到了。”

    “嗯，你睡吧，明早天一亮我就叫你。”

    “不用著急。”王正說道，“他們苦日子過慣了，那些銀錢留著以後起事使用，肯定不會去客棧花冤枉錢。太平隊都是住破廟的，這座城裏，只有這麼一座廟。”

    “好啊。希望他們能直接找到這裏。最好把我們堵在炕頭上……”

    那一邊，王正沉重而均勻的呼吸已經傳了過來。白初晴看著對方，默默地說著，“睡吧，你也好久沒有踏踏實實地睡上一覺了吧。”

    日上三竿，太陽把桐油浸透了的窗戶紙照得通亮。王正睜開眼睛，卻發現白初晴倚著牆，歪著腦袋，坐著睡著了。

    “這丫頭是想給我守夜來著呢吧。”王正呵呵一笑，想把她放倒，又怕弄醒對方。只能起身下地，悄沒聲息地走出了屋子。

    太陽底下的院子，與夜裏的感覺完全不同。金色的陽光照得整個院子亮堂堂一片。

    地上的屍體已經不見了，多了十幾個罈子，擺在寺廟大殿的屋簷底下。那些屍體應該已經被那老僧遵照自己信仰的傳統，火化了。

    滿院子塵土，只有自己和白初晴的腳印，一直延伸到西側廂房。他走進大殿，看著一尊已經露出泥胎的佛像，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

    他知道，太陽底下，那位老僧不會出來。在佛前施個禮，權當與他告別。

    走出大殿，正看見白初晴推開了房門。二人快步走上大街，巡了個早點鋪子。王正點了十張油炸麥餅，一邊吃，一邊說起上次被張大膽蹭餅子吃的趣事來。

    “這傢伙，就是這個熊樣……”白初晴一撇嘴，使勁兒地大口嚼了起來。

    城裏的人稀稀拉拉，並沒有幾個人吃早點。老闆蒙著眼睛忙活著，很是吃力。

    “老哥，摘了眼罩吧。”白初晴一把給他扯了下來，“那禍害人的東西已經沒了。”

    老闆本能地驚慌大叫，伸手就要再次去戴。見二人正笑眯眯地一邊吃早點一邊看著自己，這才訕訕地揉了揉眼睛，也勉強一笑。

    “這麼多天了，就算是走得再慢，也早該到了啊。”白初晴也有些著急，“他們不該是遇上了什麼厲害對頭了吧？”

    “那幾個人裡，兩個練氣巔峰的好手，就算遇上一般的劫匪，也完全可以應付。”王正說道，“至於更高階別的修仙者，他們也得罪不著，不可能與他們為難。”

    人一切的煩惱，都是想得多，做得少。所以王正沒有繼續琢磨下去，而是又帶上了十個麥餅，與白初晴出了城門。

    率州城並不是處於交通要道之上，整個城外只有南北一條路，彎彎曲曲地向着東南方向延伸。之前他與白初晴是沿著河水，從正南方向的山裏奔跑而來。而雄牛一行人，就算沒有帶著那輛馬車趕路，也根本沒有本事從完全沒有道路的山裏行走。

    二人沿著土路，一路往南奔去。這條路越走越窄，越走越是荒涼。別說驛站和城鎮，就算是行人的足跡和馬車的轍痕都很少見到。

    “小英雄，這大太陽底下，曬得人腦瓜皮都滾燙，咱們還是歇息一下吧。”正晌午時，秋天晴朗的天空上，太陽毒辣辣地照著地面。這時候的一整天，也只有這個時候能熱上一陣。

    “也好。咱們尋個離路邊不遠的地方。”王正也點點頭，扔給對方一張油餅。

    土路旁邊，正好是一片林子。二人走進樹蔭之下，頓時感覺一陣陰涼。各自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休息。

    王正剛吃下一塊餅子，卻見白初晴捏著一小塊油餅，躡手躡腳地湊近一棵高高的紅松。

    王正順著她的方向看去，只見離地面兩米多高的一簇樹枝上，一隻比自己巴掌還大的黑色松鼠正蹲坐在上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白初晴的餅子。

    “嘿嘿，小玩意，這是好東西，吃上一口吧。”白初晴把餅子掰下一半，丟了上去。

    王正知道，那松鼠的確是北方山裏獨有的，後世喚作“黑魔王”。

    松鼠接住了餅子，塞進嘴裏的袋囊，撒腿就跑。白初晴急得大聲呼喊，“還有半塊餅子呢！都給你吃，別跑！”

    一邊喊，一邊往林子裡追去。

    誰知道，剛追出去沒多遠，就急匆匆地跑了回來，一把拉起了王正。

    “快！快！來這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