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看看！看看！”白初晴指著已經變成軟體動物的大兒子，“你們的親人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了，你們還覺得正常嗎？”

    “娘，我哥有什麼問題嗎？”小兒子低聲問著老太太，“這人為什麼這麼緊張？”

    “有什麼問題？我夫君跟我認識這麼多年了，不是一直這個樣子的嗎？”兒媳婦緊張道。

    “兩位，我老婆子求求你們，趕緊離開這裏吧！我們就是老老實實的本分人家，經不起這麼折騰啊！”老太太乾脆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眼淚順著眼角斑斑駁駁的皺紋滲了下來。

    “你們看不見嗎？這傢伙兩條胳膊已經徹底沒了骨頭，軟得跟麪條一樣……”白初晴幾乎把眼珠子瞪了出來，大聲喊到。

    “他們不是看不見，而是不想看！”王正喊了一聲，瞬間就出現在大兒子的面前，右手一抬，隔空對著那傢伙的頭部，延出一道細微的靈氣。

    這道靈氣拿捏得正好，既不會一下子把對方拍成肉泥，又不至於毫無效果。

    只聽一聲輕輕的“噼啪”聲響起，一道白色的氣息傳入大兒子的百會穴。

    一瞬間，那人的身子黑了下來。好像被投入墨汁之中一樣，從衣服到五官，沒有一處不是漆黑。這黑色如此濃郁，以至於在夜幕之中根本分辨不出，而且絲毫沒有一絲反光。

    這團黑色的東西勉強分出四肢和頭顱的形狀，不僅沒有五官，而且四肢綿綿軟軟，維持著這麼個奇怪的形狀。

    “不要！”黑影大喊一聲，“求求你，饒命啊！”

    只見那一道細微的靈氣在這黑影的身子裡好像靈蛇一樣四處亂竄，每竄動一個地方，所在部位的黑色氣息便出現一處缺口。隨即，周圍的黑氣便把缺口填充完整，只是那一處缺口周圍部分全都暗淡了許多。

    “影魔……原來是這樣的……”王正低聲說道，“這不就是……”

    “不錯，這不就是綺麗絲創設城市裏收容的那些孤魂野鬼嗎？”白初晴驚訝地說道。

    “綺麗絲庇護的那些陰魂，是利用她用陰氣凝結的身體來借屍還魂。他們與這些影魔的外形差不多，因為這二者都是用陰氣凝結而成的。”王正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個痛苦掙扎的影魔。

    “但是，它們又不完全一樣。那些陰魂更弱一些，身體依靠綺麗絲的維護才能存在，而魂魄儲存的期限更短，很快就會消散。”王正說著，卻聽見幾聲淒厲的哭喊聲。

    “神仙饒命啊！我夫君他這條命活到現在不容易……”

    “求求你們，放過我哥吧！”

    “我不攆你們了，求求你，放過我兒子吧！”

    那三個人跪在地上，齊齊磕頭大喊。一邊喊著，一邊褪去了身上的顏色和五官，成為和大兒子一樣漆黑的模樣。

    王正早就停了下來，陽氣斷絕，扭動掙扎的影魔一下子撲倒在地，嘶啞的吼聲停了下來，只能微微顫動著活動一下四肢。

    “多謝……神……仙饒命……”黑影斷斷續續地說著，“在下與全家都感激不盡……”

    “正哥，這幾個影魔害人性命，讓我殺了他們！”白初晴一見這些面目全非渾身漆黑的怪物，立即抽出雙刀，金色的刀刃在火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輝。

    “彆着急動手。”王正突然伸手製止，“你不覺得這幾個影魔很奇怪嗎？”

    “奇怪？”

    “咱們倆既然已經知道他們瞞不住身份了，而且這幾隻影魔已經顯露了原形，他們還有必要繼續裝作是一家人嗎？”

    “當然沒有必要了。”白初晴這才若有所思地說道，“似乎……他們有些太入戲了……”

    “的確如此。”王正走到其中一隻趴在地上的影魔身旁，仔細看去，對方在顯出原形的狀態下，果然沒有影子。“你有神智的話，就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

    “老身不敢欺瞞神仙……”聽口氣，這是那個變成老太太的影魔。

    “我不是神仙，只是個有些修為的修仙者。”

    “這個人的記憶裡，能夠發出雷電之威的人，就只有神仙這個詞來形容了。”

    “這個人的記憶？”王正重複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所能使用的詞語都只能是這個身體的主人記憶裡的東西？”

    “不止是詞語，老身都這個世界的理解，都是根據這副身體主人的記憶獲得的。”黑影說道。

    “我之前見過一種類似你們的存在……”王正簡略地把綺麗絲城堡裡的那種藉着陰氣還魂的陰魂說了一遍。“只是可惜，那種陰魂堅持不了多久，在那薩滿的全力維持下，也只能堅持幾天到幾個月不等的時間，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爲了方便對方理解，王正把綺麗絲形容成為在東北以前存在過的一種類似巫師的職業——薩滿。

    “啊！有這樣的事！”

    “怪不得，那幾年山裏的陰氣少了那麼多，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陰氣維生……”

    “那幾年咱們的人死了那麼多，就是因為薩滿把陰氣用來維持那群陰魂所在的鬼城了啊！”

    幾個黑影似乎忘了面前這個掌握著他們生死與奪大權的男人，紛紛七嘴八舌地說著。

    最後，老太太的陰魂長長出了一口氣，“唉——真羨慕那些陰魂啊！”

    “是啊！要是能夠像他們那樣，知道自己是誰，自主自覺地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那該多好啊！”

    “薩滿，好想找到薩滿……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啊！”

    王正突然抬起手，擺了一下，所有的影魔都住了嘴巴。

    只見他的目光落到地上躺著的老爺子身上，他緊緊閉住的雙眼微微顫動了一下，卻沒再動彈。

    “你們這樣喧譁，他隨時可能被吵醒。此人已經心力交瘁，冷丁之下恐怕會一下子嚇死。”王正說道，“你們趕緊變回原來的模樣，把他抬進屋裏，再出來跟我說話。”

    四隻影魔連連點頭，一起褪去黑色身影，又變回剛纔的模樣。按著王正的吩咐安頓好老爺子，這才又回到院子裡。

    “你們剛纔說，非常羨慕那些借陰氣維持形體的陰魂？”王正這才接茬問道，“要知道，陰魂可是維持不了幾天意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