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說對了一半。”那人正是白初晴，此刻早就沒了與王正嬉笑的模樣，恍惚中王正覺得她又變成了那個黑刀門的堂主。對付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惡徒都不成問題，在這些養尊處優的官員面前，更是遊刃有餘。

    “商人天性的確是逐利，但他們也得知道，人心如鐵，官法如爐。”白初晴說話間，手拍在旁邊的茶几上，發出一聲輕輕的聲響，但這聲音聽在在座的那些人耳朵裡，卻好像打雷一樣，有人還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的確，按照當初設定的規矩，單純造假貨，只要沒有出人命，就罪不至死。但我們也可以把這些奸商罰得傾家蕩產，在商人眼裏，錢是最重要的。拼著風險賺上一千兩銀子，然後家裏十萬兩銀子都被罰沒了，這虧本的買賣，誰肯幹？”白初晴還是面無表情，“之所以還有人敢這麼幹，就是因為，他們相信，自己這麼搞下去，絕對不會出事。”

    “他們相信，法律再嚴苛，總是要由人來執行的。而只要是人，就要講人情，就要認得銀子的好處。李大人，我說的對不對呀？”

    高遠山左邊下首坐著的一位三十多歲的官員臉一下子漲紅了，他乍著膽子說道，“雖然府尹張大人把監察的權力交給了你，但我們總要見上他一面！”

    “李大人急了，呵呵，急了！”白初晴笑了，“你家泰山老人家的老家，就在咱們州城以北三十里的磁山堡子吧？我聽說，那裏有人專門私設爐窯，冶煉出滿是雜質和氣孔的鐵具，把這些根本不堪用的東西販賣出去牟利。導致市面上鐵器的價格跌了三成，正經人家鍛造的農具和鍋子，完全賠錢。”

    “我……我不清楚！”

    “可憐，死到臨頭了居然不清楚。”白初晴搖搖頭，“高大人，你家族弟也做鐵器和糧草生意吧？”

    這些東西在戰時都是禁止民間買賣的管制物資，雖然在安遠府這裏放開了貿易，但公開說起來還是有些難為情。高遠山窘迫地點點頭。

    “那我問問，他這個月虧了多少？”

    “小本買賣，虧也虧不了多少……”

    “嗯？難不成，他也做起這種虧心坑人的買賣？”

    “不敢不敢！”高遠山頭上見汗，“我們高家是有見識的，眼下這個局面是對所有人都最好的，造假貨只會眼前得力，不出多久就會把整個大的市場給毀掉，無異於殺雞取卵！”

    “高大人所言極是，我們都不會做這種缺德的事！”其他人紛紛附和起來。

    “哎呀，那李大人放縱家人這麼幹，應該怎麼處理呢？”白初晴為難地說道。

    “按律應當停職，報請上京龍州……”一個官員說著，卻一下子被高遠山打斷了。

    “停職反省。報請上京就不必了，西線戰事紛亂，咱們還是別給大王添亂了。”這些人裡，只有他懷疑過張大膽的來歷，但這半年來，自從邊境開放以後，高家整個家族在這裏順風順水，藉着這個東風，賺了大筆的錢財。他最希望張大膽太太平平地把這個官永遠當下去，哪怕給他自己扶正，他都不會同意。

    “這樣啊……各位大人，你們有什麼意見？”白初晴為難道。

    “高大人說得對，全憑您處置即可。”

    “那李大人的那些造假的親戚怎麼算哪？”

    “按照您制定的規矩，全部收監，按照他們銷售的數量和貨值，酌定刑期。”

    李大人已經氣得渾身哆嗦，“你們……你們拿我開刀是吧？我問問，你們自己家的親戚都乾淨嗎？”

    從高遠山以下，所有的人臉上都變了顏色。

    “李大人，要注意儀態呀。”白初晴柔聲提醒道，“從開始到現在，你就說對了一句話——”

    “——我就是要拿你開刀。”她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現在，不光是在座的各位。”她抬手遠遠地指了指門外，“咱們整個安遠府，從上到下，無論是官員還是軍士，無論是百姓還是商戶，都是現在局勢的受益者。你們無論是誰，只要破壞了這個局勢，就是與所有人為敵！”

    “想一想，你的家人，你的隨從，你家裏巡邏的軍士。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如果你們幹出了什麼出格的事兒，就是掐著他們的脖子，要了他們全家的命。到時候，不用我殺你們，他們就會……”

    所有的人不禁打了個哆嗦，包括高遠山。

    “當然啦，只要你們跟著我們幹下去，銀子完全不是問題。”白初晴一下子又換上了一副笑臉，真好像雪後初晴一樣，“告訴你們一個好訊息，各位回去，只管把生意公平公正地做大做強，不用擔心貨物銷量問題。”

    她笑著指了指東北，“在不遠的將來，咱們交易的物件，可不止北邊的黑水靺鞨的幾個部族……”

    “啊？對外貿易還能擴充套件？”高遠山激動地幾乎要站了起來。高家在渤海國樹大根深，得知他最近發達了，很多其他地方的親戚也過來打探。他正擔憂怕這碗羹分了出去，自己會吃不飽呢。

    “在西北，室韋人都眼巴巴地等著呢。他們手裏好東西不少，但缺的就是我們這多得賣不動的鐵器那些東西。”

    “啊，室韋我知道，他們現在還是騎木而行、束薪為筏的原始模樣。不過，他們的牛羊馬匹可不少。”說到這裏，高遠山眼睛一亮，“馬匹可是好東西啊！契丹人的優勢就是馬匹，那正是咱們渤海缺少的東西啊！”

    “不止啊，北邊的那些部族也缺少……”另外一個人低聲說道，“咱們可得先下手，不然的話，等到黑水靺鞨的人富足了，人家直接就接頭交易了，把咱們甩了出去……”

    白初晴等著他們熱乎乎的希望都點燃起來了，又笑著抬手指了指東方，“東邊的倭國，也是我們的大客商。不用我們主動去找，他們一直在尋求從我們這裏買東西的機會呢。”

    “啊！怎麼把那群矮個子的人給忘了！”

    “是啊，在他們眼裏，咱們這裏什麼都是寶貝。以往大王只允許他們每年過來兩次，把他們急得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