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現場分析
李慕白扶著下巴道:“死者是一名中年女性,從她穿的睡衣看,應該是這個家庭的女主人。衣衫完整,但是不排除被兇手換過的可能性,一會兒法醫來了之後讓他們檢查一下是否受過侵犯。還有,死者的表情猙獰,死前應該有過劇烈的掙扎,讓他們也仔細檢查一下她的指甲,可能會有兇手的面板組織。”
老劉跟在李慕白身後,李慕白一面說,他一面用筆記下。
李慕白目光掃向沙發正對的臺式電視機,走到電視機前晃了晃,便沿著紅漆的木製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分成三間,有兩件間卻是用綠漆的木板隔開的,顯然原本的樓上格局是兩間。
每一間房間裡都至少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
李慕白首先走到了主臥室,床上躺著一具男屍,無論姿態或是傷痕,都與樓下的女人一模一樣。
老劉指著男屍道:“他就是我們要找的嫌疑犯,名字叫李大國,是一個清潔工。”
李慕白道:“那這房子……”
老劉道:“這房子是老太太的。”
李慕白點點頭,因為在主臥的旁邊用綠漆木板隔開的其中一個房間裡就躺著一具老太太的屍體,死狀同另外兩具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同樣呈睡姿被平放在自己的床上。
李慕白最後走到了小孩兒的房間。
老劉捂著口鼻,皺著眼鼻,神色頗為不忍的說:“太殘忍了,連八歲的小孩兒都不放過。”
李慕白走到走到兩個小孩兒的屍體邊,盯著小孩兒稚嫩的脖頸上一圈深紫色的勒痕,皺眉道:“為什麼對小孩兒也同樣採取一模一樣的手法?兇手想要傳達什麼資訊?”
“什麼?您說什麼?”老劉架著筆記湊了上去。
李慕白道:“兇手故意把每一個死者都擺成這幅模樣一定有寓意,但是我還是想不通這到底是為什麼。”
老劉道:“神經病嘛,您管他想什麼。”
李慕白啃著大拇指道:“不對!如果對方故意做出這種儀式感的東西,一定是想要傳達某種資訊。在某種意義上,這些人在精神上反而比常人具有更堅韌的神經和更強的邏輯性。”
老劉咂嘴道:“可不是麼,神經不大條也幹不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兒。”
李慕白道:“這一次所有的死者全部都是勒斃,看來他們已經把團隊裡最礙事的人清理掉了。”
老劉道:“你是說李大國?”
李慕白點頭道:“可是,殺李大國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
老劉疑惑道:“這不是明擺着麼?殺人滅口呀。”
李慕白搖頭道:“不對。”
“怎麼不對?”
李慕白道:“你想,既然我們已經查到李大國了,難道還查不到他們嗎?現在立刻盤查所有李大國勞改期間認識的獄友,把他們現在的位置給我。”
老劉點頭道:“好嘞。”便合上筆記,快步下樓去了。
李慕白自個兒在二樓幾個房間之間來回踱步,咬著大拇指喃喃自語道:“可是如果對方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暴露了,發出的應該是更具攻擊性的挑釁資訊纔對。可是他們甚至沒有對屍體做出其他的虐待行為,為什麼?有什麼關鍵資訊被我漏掉了?”
李慕白沉入到自己的記憶之中,開始一件件梳理自第一起案發警方所掌握的所有證據。
殺人時間,晚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大約凌晨離開。
對方的行動極度有條理,作案的手法極度成熟,具有顯著的慣犯特徵。
兇犯中至少有一名心裏極度變態且具備相當自信的領導者。
對方的行為具有指向性……
指向性!
李慕白終於意識到兩起案件中帶給他的彆扭感。
第一起和第二起最大的區別就是指向性。
在第一起中,李慕白只是根據對方可怕的手法以及行為推測對方是一群充斥著殺人慾望的禽*獸,具有強烈的噬殺傾向。那意味著對方殺人的慾望只會因為殺的人越多而越被激發出來。這也正是在第一起案發後李慕白所擔心的——兇手會連續作案。
然而事情若到此為止,李慕白並不會感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可是,就在他們找到關於兇手線索的時候,嫌疑程度最高的李大國在自己的家裏遭到了殘忍的殺害。但兇手除了那成熟的手法以及相同的殺人方式外,所展現出的一切行為都不符合一群被殺意操縱的殘暴兇犯的行為。
假設他們僅僅因為李大國的存在可能會暴露他們,或是在第一起案中李大國磨蹭的割喉行為引起了他們的不滿,那麼他們理應如同第一起案中般對李大國極盡殘忍,甚至做出對屍體洩憤的行為。
可是,沒有。
李大國身上除了勒痕之外甚至連別的遭到毆打痕跡都沒有。
這一點在位於二樓的其他三具屍體上是相同的。
也就是說,遭到除勒死外別的傷害的死者似乎只有擺在一樓沙發上的女主人。
假若從這個行動模式來看,其中一名兇手應該具有強迫症,且很有可能是那名極度自信的首領。若是這樣,兇手應是存在有意識的強迫和反強迫並存,一些毫無意義、甚至違背自己意願的想法或衝動反反覆覆侵入自身的日常生活的表現。
然而一個強迫症是否會做出允許自己的同夥違背自己意願的事?答案是否定的。
越是深入分析,這樣的撕裂感便越深入的控佔住李慕白的內心。
他完全陷入思想的死衚衕去了。
李慕白回到了一樓,法醫也已經來到了現場。
法醫們同李慕白點頭致意,李慕白也回以點頭問候,徑直走出了房間,倚靠著小巷潮溼的灰牆慢慢燃上了一支菸。
“頭兒,都吩咐下去了。”老劉快步走了過來。
“陳沖副隊長過來了嗎?”李慕白偏頭在門外的警察中掃了一圈。
“哦,陳沖副隊還在局裏呢,正在主持您剛纔說的調查工作。有什麼事兒要叫他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