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咆哮而出
咚咚咚了一陣,果不其然死死關著的門沒有開,如羽聳聳肩,看向早已知道結局此時一臉幸災樂禍的張晴茵。
沐兒啊...你到底,去了哪裏......
............
【最後的測試】。
地獄鬥獸場。
被遺忘了日期的某月某日,某個剛剛經歷過‘休息日’的星期三。
這日天色陰霾,烏雲密佈,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而降,腳下泥濘混著腐肉和黑血的土地猶如掉了色的調色盤,潮溼的空氣愈加令人惶恐不安。
太陽躲在烏雲之後沒有出來,可蓄勢待發的魔獸根本不會偷懶,早已按耐不住鋒利的爪牙,嗜血的獸意,只待太陽與月亮交替的那一瞬間,便會撕裂雲層咆哮而出。
顫慄的學生們深深躲藏在鬥獸場殘垣斷壁之下,三五成群,卻也互相提防。新來的那些還懷著僥倖心理,陰雨之天沒有太陽,祈禱魔獸也不要出現。
真的沒有太陽麼?
不,太陽還在那裏,不早不晚,只是多了一層烏雲和小雨。
就好像自由,一直就在鳥籠之外,不多不少,只要100學分,便可徹底從此地獄脫身。
有經驗的一些前輩們,早就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他們手裏拿著磨到鋥亮的刀劍,與渾身的泥濘骯髒形成鮮明對比。
是啊,當生存已經成了最困難的問題,誰還會在意自己穿的乾淨不乾淨,又有多久沒有洗澡,吃上一頓飽飯有時都是奢望。
唯有武器,是還未喪失希望之人最重要的東西。只有它保持鋒利,你纔有可能累計到微不足道的學分,朝著那遙不可及的100分邁進。
“沐兒,準備好了麼。”戛彥把手中磨好的刀放到眼前眯起眼打量,寒光一閃,分不清是刀刃還是少年剛毅的目光。
“嗯。”林沐兒堅定的點點頭,那原本嬌弱的小臉,此刻無比認真。
“寒櫻、小胖,你倆?”戛彥看向自己右側站著的一男一女,兩人迴應著點點頭。
“阿毛、翔哥,你倆呢?”戛彥看向自己左側。
“沒問題。”
“這一次,我們一定會幹掉一隻!有沒有信心!!”戛彥超大聲的吼。
“殺!!!”
聲音響徹天際,氣勢如虹,彷彿那滴落的雨滴都為之顫了一顫,就連曾經害羞柔弱的林沐兒,都用盡全力的在喊。
這不是作秀,而是鼓舞士氣,彷彿這樣,就能驅散掉一絲絲黑暗和絕望。
這是戛彥慢慢聚集起來的6人臨時小隊,死死生生,拼盡全力。雖然氣勢很足,卻還未能成功幹掉過一隻魔獸。但他們每次黎明到來之前,都會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圈,每個人搭著旁邊兩個人肩膀,而後彎腰向前大聲自我鼓勵。
這在充滿勾心鬥角和死亡絕望的鬥獸場,成了一道不和諧的風景。
更有實力的一些前輩們總是很不屑,他們中有人快要湊夠100學分離開,被虐的多了,也或多或少能找到一些規律。
“嘿,看,戛彥他們又開始喊口號了。”已有95分的一個前輩嘲諷的冷哼一聲。
“隊伍倒是組的挺齊,可惜,都太弱了。”97分的另一個前輩附和。
“你剛來的時候可也哭了好一陣鼻子。”
“好像你當時沒嚇得尿褲子一樣。”
兩人唇槍舌劍起來。馬上湊夠分可以離開這裏的人,確實擁有囂張的資本。
“我覺得挺好呀~你倆湊夠分離開的話,就剩我自己了,想想還有點兒傷悲噫~”站在他倆身邊的另一個紅髮少年攤攤手,活動著自己胳膊和肘關節,他還只有82分,可兩個同伴顯然再殺一隻魔獸就可以離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是今天。
“到時候要不要加入戛彥他們那波呢~~”
“反正比起那些喪失鬥志的垃圾們強點,也比那些盲目自大的好。戛彥那小子似乎定了個自己人的規矩,說是絕不用殺人來獲取任何一學分,天真的可笑。到時候你就和他們混吧,至少不會被背後偷襲。”
“呵呵呵...”
“他們那還有個林沐兒,星光治療術有點兒意思,還和你是同屆,搞不好以後能遇到。反正你差的分也不多了,和他們玩不了多久。”
“噫~~也只好這樣了~”紅髮少年舔了舔唇角,如貓一般的蹲下,眯成一條縫的笑眼盯著林沐兒微卷的梨花頭,若有所思的勾起嘴角。
煙雨濛濛的天空中,鳥籠頭頂那一塊區域逐漸以旋渦狀扭曲,深深的漩渦中心,一隻龐然大物從中伸出黑色壯碩的前肢。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它閃著光的眸子不止一雙,露著尖牙的頭顱也不止一顆。
“地獄三頭犬?尼瑪,老子玩遊戲時曾見過這畜生,沒想真有一天能和它幹架!”旁邊幾個同樣握著武器準備上戰場探敵的人爆出粗口。
緊接著,扭曲漩渦中伸出一條蛇尾,巨蟒一般遍佈白黃色花斑,上身卻連著鷹頭和翅膀。
另一角探出佈滿鬃毛的獅子頭顱,血盆之口大張,虎視眈眈俯視著鬥獸場之中渺小的人類。
林沐兒一眼就認出了它。
“是巨翼獅蠍!”
“高攻高血,擅長撲地震飛,惹怒了會釋放吸人旋風,注意躲開它兩個前爪,小胖上次被抓一下直接跪了,必須要高度注意。”戛彥快速爆出這隻巨翼獅蠍的情況,這都是他不知死了多少次總結出來的。
“可惡,又是它,陰影啊...”小胖呸了一口,扭了扭脖子。
“沒辦法,誰讓咱們還沒幹掉它。”寒櫻揚著小臉,細密的雨滴落在她臉頰,乾脆洗了洗髒兮兮的臉。“要是每天都下一次雨就好了,我現在這模樣都不敢照鏡子了。”
“也沒有鏡子可照。”林沐兒嫣然一笑,還是那個柔情似水的靦腆少女。
“等本姑娘有學分了,一定兌換個鏡子出來,好好照照你們這群妖魔鬼怪。”
“快得了吧,有了學分還不攢著,難不成你想在這地方被囚禁一輩子咋地,還兌換鏡子,櫻子你真缺心眼兒~~”小胖已經比剛來這裏時,瘦了一大圈。
“討厭,胖子你才缺心眼兒,只有沐兒那麼幹淨,羨慕嫉妒恨不行啊。”寒櫻撅著小嘴,洗了一把雨水臉,還是那麼泥巴糊糊的,“啊~~好想好好泡個牛奶浴,再敷個面膜,最好再給本姑娘來倆按摩小姐姐,精油SAP什麼的~”
“泥巴里滾一圈兒去啊,現成的泥膜。”小胖最喜歡和寒櫻吵嘴,倆人一天不吵都癢癢。
“還不是因為沐兒能力的問題,治療系總不能衝鋒陷陣啊。”翔哥像個大哥哥似得整了整自己身前掛著的一塊盾牌,那是小隊拼了命從死掉的魔獸嘴裏拔下來的牙齒,又重又沉。翔哥爲了磨它好幾夜沒閤眼,終於有點兒樣子。
“還說呢,我看都是彥哥私心吧~偷著把自己喝的水塞給沐兒擦臉了~”寒櫻竊笑著,“什麼時候該改口叫大嫂啊~”
“什、什麼啊...”林沐兒臉頰微紅,害羞的往後退了兩步。
“你看看人家大嫂,多萌多可愛,多學著點~”小胖乾脆直接改了口。
“別胡說了。”戛彥一邊敲了一下,“大敵當前還有心思八卦了嗯?果然昨天休息日休息太好了你們。”
林沐兒羞紅了臉頰,抓著衣襟低垂著眼眸。
戛彥確實很照顧自己,但她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
戛彥就好像大哥哥一樣,總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送來溫暖和關懷,但他的這份體貼,並非只對自己一人,而是6人小隊中所有人。
也正是因為戛彥的存在,6個素昧平生,來自不同年級班級,因為各自問題被丟進來的學生,才能聚在一起,短短几個月時間就生出了一種家庭般的溫暖。
在這種絕境之地,哪怕只有一絲溫暖,也會令人奮不顧身的抱緊吧。
如果不是戛彥,如果不是他們,自己現在又該是怎樣的呢。
無限迴圈著黎明破曉之時被人爭先殺戮,夜晚來臨之時苦痛中重生的噩夢。
如羽...
這個被深深封印在心底的名字,這個自己曾日日夜夜期盼的人兒,這個將自己推入火坑獨自享樂的偽君子。
時間就好像停留在花苞即將盛放的瞬間,而後猝然逝去。越是有多期待,越是有多信賴,面對現在眼前的景象,就越是有多狼狽。
還敢去信賴一個人麼?還敢付出自己的真心麼?還敢令自己內心那已經枯萎的花朵,再次含苞待放麼......
林沐兒根本都不敢去想。
——【那就這麼約定呦~】
——【嗯,拉鉤。】
少年如羽的面孔在腦海中浮現,與此同時,一名大約5,6歲的男孩兒笑臉,也一併浮現。兩人說著同樣的話,展露著同樣的笑臉,勾住自己同樣的小手指。
去死吧,如羽,我恨你。
腦海中兩個面孔轟然倒塌,猶如玻璃碎裂,迸濺出一塊塊倒映著記憶的碎片。大大小小,晶瑩剔透,如煙花般璀璨美麗,亦如刀刃般尖銳鋒利。
愛之深,恨之切,愛與恨之間其實就隔著薄薄的一層紙,但無論哪麵,傾注的都是最沉重的感情。
十幾年前,是愛慕,是期盼,是追尋。
十幾年後的今天,是黑暗,是絕望,是無情。
兒時的記憶還未曾和如羽提起,和任何人提起。但自己很確定,他忘記了,忘記了一切,忘記了約定,忘記了自己。
可笑的是,自己竟還在心裏為他說話,祈禱重逢後可以開啟新的一段回憶。
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再也不要那麼傻。
相信什麼約定,什麼拉鉤。
也許對如羽的恨未消除之前,她不敢再輕易觸碰愛情的禁地。
遍體鱗傷一次,兩次,就已經怕了。
“發什麼呆?都集中注意力!它們來了!”戛彥雙手持刀,緊緊盯著那頭打過很多次的巨翼獅蠍。比起旁邊地獄三頭犬和蛇身巨鷹,顯然這個‘老朋友’好對付些,打過幾次死過幾回,多少摸到點兒感覺。
林沐兒拉回思緒,咬著下唇,這個時候真的不該走神。
分明已經下定了決心。
如果當初的自己還像個小女孩兒一樣在不停的問為什麼,那經歷過這些黑暗絕望之後的她,就是浴火重生的鳳凰。
為什麼,有用麼。
就算他給了你一個看似合理的答案,就能抹去自己這要生生不了,要死死不掉的絕望麼。
不能。
所以為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她要從這裏出去,站在那如羽面前,狠狠給他一巴掌也好,用刀狠狠戳他,直到看到鮮血和骨頭也好,要讓他體會自己的痛苦,體會自己的絕望。
再然後呢,就讓他從自己眼前消失。
再也不見。
深深呼吸,林沐兒調整心態。眼前更要關注的,是戛彥和小隊中的人,以及一場實力懸殊卻不得不拼命的惡戰。
“阿毛、翔哥,咱們去搶巨翼獅蠍,拉到西邊那個柱子那兒,注意別被前爪擊中,沐兒主要照顧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