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緩和
“去,給它們挨個兒排個號。”江子謙轉頭吩咐吳迪道。
他兩手搭在腦袋上,慢條斯理地做了一全套的眼保健操。因為近些時日睡眠嚴重不足而鈍痛的額角稍稍緩和了些。
耳邊還時不時響起吳迪齜牙咧嘴的叫喚聲,“江頭兒,你說說這些貓,脾氣咋都這麼大啊。”
連著給貓撓了好幾爪子的吳迪抱怨著,還不忘威脅一下在他手中張牙舞爪的貓,“聽說貓肉火鍋還不錯,你可不要給我機會讓我嚐嚐貓肉的滋味哈?”
然而物種不同,語言不通,管你說出口的是威脅還是勸慰,這些貓通通聽不懂。
是以,一圈兒下來,吳迪手上已經給撓出了幾道五線譜。
透明的玻璃管貼著標籤整整齊齊擺放在操做臺上,冷冰冰的針頭在江子謙手裏銀光閃閃,於慘白的燈光之下愈發瘮人。
籠子裡的貓剛剛在吳迪的一通折騰之下似乎已經去了銳氣,叫聲似乎也梗在了喉頭髮不出聲兒來,只是一雙雙貓瞳警惕地盯著不遠處動來動去的兩個人。
貓咪本是高傲的性子,平日裏即使互相見了面也都彼此矜持著,完全不像狗狗一般見面就互相熱情地打招呼。
只是莫大的危機感籠上心頭,沒有哪隻貓還繼續端著。它們瑟瑟發抖,相互擠做一團抱團取暖。
這些貓,有的身上穿著毛絨絨的冬襖,有的脖子上掛著身份牌還有主人的聯繫方式,甚至有的腦袋上的牽引繩都沒有摘下來。
毛髮無一不白得鮮亮,身材個個豐滿得走樣。
誰還不是千嬌百寵的貓主子來著。
可惜一著不慎給人抓到了這鬼地方,個個都可憐得跟九月天晚上霜地裏的小白菜似的,腦袋杵在脖子上卻顫巍巍地感覺隨時要掉下來一般,安全感匱乏得令貓心慌。
針紮在爪子上是什麼滋味呢?
人都說十指連心,對貓來說也是一樣。
倏然襲來的疼痛讓貓忍不住痛叫出口,小小的身子被人強勢地按壓在操作檯上,不可抑制得顫抖著。
暗紅的血液注入到旁邊的玻璃管中,鮮豔的顏色刺激著在場貓的眼球。
一貓受難,它們的小心臟也跟著提了起來,忐忑不安著無處放置。
這是在場貓不得不經歷的一遭,沒有哪一隻可以倖免於難。
當所有的玻璃管裡都注滿了新鮮的血液,這些貓也一個接著一個重新給關回了籠子裡面。
它們恍然發現,有些時候,無人搭理也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幸運。
今晚的天氣,可真冷啊!
厚厚的絨毛也無法抵擋這濃濃的寒意。
所有貓咪都期待著那大大的圓圓的暖暖的火球一般的太陽從地平線上跳起來,那樣的話,應該會暖和一點兒吧。
然而它們誰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操做臺上的實驗有條不紊得進行著。江子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晃動著試管裡暗紅的血液,端的是賞心悅目。
吳迪呆呆得盯著他這波操作,一顆自進了實驗室之後就被虐得千瘡百孔的心還是忍不住再次驚豔了。
就衝江子謙平日裏表現出來的廣泛活躍的思維,淵博豐富的理論,再加上一手嫻熟的操作手法,也無怪乎他初進實驗室就能成為這個專案的負責人。
醫學院出來的人,對於實驗操作總是抱有一種狂熱的追求。
吳迪眼神灼熱地盯著江子謙的動作,心裏的崇拜滿滿地浮在眼底,就差沒獻上自己的膝蓋了。
“江哥,你說這裏頭到底有沒有出逃的那隻實驗體啊?”吳迪掃了一眼已經檢測過半卻無一例外均給貼上了紅色叉叉的試管,失望地吐出一口濁氣。
說來也可憐,自“長生”那隻不安分的貓崽子出逃以後,他們實驗室裏一眾人手全都成了專職抓貓的了。
一個多月來,他們每天要做事情不再是給江哥打打下手做做小實驗了。
一大早跑出去要不潛伏在各大廣場上,要不流竄於各個街頭小巷。耳聽六路,眼觀八方。見到白貓就抓,抓到了就偷偷運回實驗室抽血化驗。
他們抓貓抓得最兇殘的日子裏,曾一天捕獲數量突破二十隻。
可惜的是,抓到手裏的貓不知凡幾,卻愣是沒有一隻是那隻實驗體。
有時候吳迪甚至會在心裏偷偷懷疑,“長生”是不是成精然後躲深山老林裡修煉去了,以至於他們這麼久都找不到貓。
不過在當今科技迅猛發展的社會裏,還是要堅定無神論的,更何況作為一個科研人員。所以他還是很快把這種無厘頭的想法拋之腦後一心抓貓去了。
找不到“長生”,就意味著整個實驗室的人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心血全部都付諸東流,一切都得重新來過。
這樣的結果擱誰誰也不願意接受。
因而即使他們這些高階人才整日裏幹些抓貓的活計兒,他們也跟打了雞血般幹勁十足。
只是隨著時間一天一天消磨過去,無數只白貓中愣是淘不出一隻實驗體。
所有人都跟霜打過的茄子似的,實驗室裏的氣氛亦是一日賽一日的凝重。
當所有的試管都給貼上了醒目的叉叉,江子謙眉頭皺起了山川,凝重著語氣對吳迪道,“找不到了……”
一句話判了所有人死刑,吳迪蔫頭耷腦,沉默著不知說些什麼。
好半晌之後,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語氣蔫蔫著請示道,“江哥,那這些貓咱們還是給放回去嗎?”
江子謙眼睛裏盛滿了抑鬱之色,一如眼前這沉沉的夜幕。
他迫切地想幹出一番事業,想要在藥學領域揚名立萬,可惜這一切在那隻名叫“長生”的實驗體出逃之後盡數破滅。
這讓他怎麼甘心?
他知道,先生找上他的時候本就沒安什麼好心。儘管他全副武裝,窺不見半分容貌,可蒼老的聲音還有後繼無力的呼吸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他那人的身體狀況。
先生老了,沒有多少時日可活。而不願意直麵死亡的人,勢必得尋些旁門左道。
所以他尋來一隻貓,建起一個小型實驗室,請來製藥頗有天分的江子謙,開啟了一項名叫“長生”的專案。
江子謙上學那會兒就是製藥系的人才擔當,教授交口稱讚的製藥天才。畢業後在老師的推薦下進了一家實驗室從底層幹起。
可惜打雜的活計並沒法滿足一個當得起“天才”之稱的藥劑師。
他需要獨立主導實驗,獨立研製藥劑,而不是窩在實驗室裏日復一日地去記錄別人的實驗資料,清洗他人用過的實驗儀器。
所以先生找上他的時候,江子謙不曾拒絕,因為有人給了他渴求已久的機遇。
儘管在過往的認知裡,用一隻活生生的貓做實驗體根本與人道主義相背離。
可他還是接受了,內心深埋著一丟丟不足為外人道的心虛與歉疚。
然而只要站在現實的制高點上,這一點點小小的不合適就可以完完全全被忽略掉。
因為一旦實驗成功,老齡化社會中最突出的問題就得到了解決,屆時相信沒人去關心當時實驗用的是小白鼠是兔子還是貓。
“留下一隻,其它的都給放出去。”江子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而對吳迪道,“通知所有人,實驗室放假十天。十天後,準時開工。”
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吧!
他相信,他一定能做到前者。
“江哥,那實驗體咱們不找了?”吳迪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只要資料相同,任何一隻貓都可能成為‘長生’,不是麼?”
十天之內,他一定會再度製造出一個“長生”。
週末一大早,如羽剛從床上爬起來,就接到了楚楚的電話。
“何二,還記得今天要幹啥不?”楚楚還是一如既往地雷厲風行,一開口就是直白的催工。
如羽默。
話說她有這麼不靠譜兒嗎?
“安啦安啦!這麼重要的事兒我怎麼可能忘記嘛。”如羽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再有半個小時我就能出發嘍。”
她昨晚上可是定了好幾道鬧鈴提醒自己起床來著。
電話那頭楚楚對如羽的態度還算滿意,然而恍然想起了什麼,忙忙叮囑道,“你過來我給你化妝,自己就別浪費時間瞎折騰了。”
一年到頭化妝次數超不過十根手指頭的人,還能指望她乾點兒啥呢!
大學時候開職場禮儀培訓課的那一學期,如羽還算勤快點兒。起碼還知道早上起來對著鏡子鼓搗上半個多小時。
因為這門課屬於小班教學,一個教室裏也就坐了二十多個學生。那位老師上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班上同學的妝容挨個兒點評過去,言辭之犀利,讓懶怠如如羽這般的人都不得不高度重視起來。
可見這門課的老師有多麼的鬼見愁了。
雖然那時如羽就表現出了略微手殘的跡象,折騰半個小時看著也不大像樣子,還得依靠室友七手八腳的幫助才能安全混跡課堂,可起碼那會兒還有顆積極上進的心。
可等這門課結課之後,如羽就完全放飛自我了,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她化次妝,任化妝盒子擱角落裏堆灰。
得虧化妝品保質期長,如今才能安安穩穩繼續在洗手間的梳妝檯上安安穩穩一枝獨秀著。
不得不說,如羽著實是開在江城這地界兒的一朵大奇葩。
二十多歲的姑娘家家,本該是最愛美的年紀,穿衣打扮不得趕一下當季流行元素啥的啊。
偏偏如羽難能可貴地在二十多歲的年華里愣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七八十歲清心寡慾的小老太太。
一年到頭也不見她逛幾次服裝店,櫃子裡的衣服只要不起毛球就還可以繼續穿。
翻翻衣櫃,裡面無一例外是上衣加休閒褲的搭配,至於裙子,大概翻遍衣櫃只能在角落裏拽出那麼一兩條不知猴年馬月的吧。
大學裏寢室一行四人出門逛街,如羽唯一存在的用途就是幫著室友們拎拎包然後在室友們挑好衣服試穿時不大走心地贊上一句“好看”。
至於項鍊手鐲耳環這些東西就更別提了,誰還能指望逛首飾店時在店員不遺餘力的安利一條銀手鍊時囁啜著支吾一聲“這是不必要消費”的人有幾件像模像樣的飾品咋滴?
何某人可是連耳洞都因為怕疼而不曾去穿過的人。
這怕不是個假的女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