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沒隔多遠，一顆樹突然像人一樣活了過來，用它滿是樹葉，甚至上面還有蜂窩的粗樹枝揮打他們。青焰靠她的火焰趕走了樹人，磊伊得和如羽卻不小心被好幾只蜜蜂叮了幾個包。

    繼續前進的路上，他們又遭受了幾次攻擊。磊伊得漸漸理出了頭緒，他認為會攻擊他們的奇獸大致有以下三種：魔獸，只要被發現，這類邪惡的奇獸絕不會放過他們；地域意識很強的奇獸，就像剛纔的樹人，如果侵入它們地盤，它們就會攻擊或驅趕入侵者，直到它們覺得威脅遠離為止；覓食中的奇獸，正如那隻嘴巴像兩片大鐵板的波雷特鴨，把他們當成食物攻擊的大型奇獸也不少。

    向北邊的搜尋不過飛出了二三十哩，卻已經花費他們大半天的時間和體力。在又撐過一波不知名魔獸的攻擊之後，磊伊得終於決定暫停搜尋，要求飛魟回頭飛回祭壇，這個決定又花了他們不少時間和體力，因為返回的路程上，仍然有些沒受夠教訓的奇獸攻擊他們。當他們回到祭壇，周圍的奇獸忽然間全都消失不見，祭壇重新出現在草坪中央。

    天色此時已經全黑。群星高掛天空閃耀，偎斯娜和亞希從樹梢上望著他們。

    ‘不知道祂們會不會笑我們一事無成？’磊伊得遙望著月光，盡顯疲態地說。

    ‘偎斯娜女神纔不會取笑我們呢。’如羽雖然也是筋疲力盡，還是忍不住反駁他說。

    ‘你說的對。’磊伊得說。‘亞希纔會笑我們。’調皮的小月亮閃爍不已，看起來的確很像是在嘲笑他們。

    ‘我早說過這個考驗不容易了。’葛隆帕從恢復原狀的祭壇上走下來，看到他們狼狽的樣子，他臉上露出明顯的笑意。‘從你們的樣子看來，離我們分別的日子可能還要很久。’

    ‘大師，您對這個考驗的描述太過輕易了，這考驗怎麼可能會不需要能力，您知道我們差點就要回不來嗎。’磊伊得張開雙手，誇大地說。

    ‘我只能說，回不來就代表你們運氣不佳囉。不過幸好你們平安回來了。’葛隆帕說，臉上笑意依舊，更夾帶了一點欣慰。‘你們要留在這裏過夜嗎？我可以為你們準備營火和我拿手的野坎，我相信你們還沒忘記我是個好廚師吧。’他說著憑空變出了一堆木材，略施了一個小諾加，點著了營火。

    ‘多謝您的好意，大師，但他們三個不能連續兩天待在這裏，我怕那會擔誤到他們複習課業的時間，對嗎？’磊伊得轉頭看著他的三個學生，在葛隆帕看不到的角度下對他們眨了眨眼，嘴巴無聲地說，‘拜託，我想回家。’

    ‘我接受，’雪音笑著走過磊伊得身邊，‘一天不念書也許會有損失，但能在大師身邊請益，我想收穫會更多。’

    ‘我有同感。’英帕修也走向葛隆帕，經過磊伊得時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說：‘不要只想回舒適的家，朋友。’

    ‘好吧，我倒成了最貪圖享受的人。’磊伊得苦笑著說。

    如羽跟著走過他身邊，‘一起來吧，磊伊得，你一定得嚐嚐看葛隆帕大師做的其他食物。說不定我們還可以要求他說一點他從前的故事呢。’

    ‘如果我的腦袋沒累到睡著的話，我的耳朵會很樂意聽的。’磊伊得說。

    48.沒運氣

    ‘我不能說太多自己的事，那會讓你們更割捨不下我，冒險者們。’葛隆帕在用他拿手的奶油烤羊肉餵飽了這四個飢餓又疲倦的冒險者後說，‘但我可以說些你們沒有聽過的故事，比如說一段只存在於另一個時空的歷史。’禁不住如羽的要求，他開始說起故事來。‘姑且就讓我們稱呼這地方為北大陸，因為傳說中它位在世界的北方。它的環境有點像你們現在身處的這片荒野，看似惡劣，實際上卻生機勃勃。當然，對居住在那裏的人類來說，要在荒野上生存並非容易的事，有太多人力難以對付的野獸，所以人們很早就懂得要團結起來，增加活下去的機會。很快地，甚至出乎眾神意料之外地，國家的組織開始在北大陸誕生，那還是遠在雷克大陸纔剛有部族出現的時代。

    ‘然而爲了搶奪北大陸上稀少的資源，這些國家開始彼此征伐，血腥的戰爭沒有一年不爆發，北大陸的人們因此逐漸變成崇尚戰鬥的種族。經過一段相當長時間的征服與被征服，最後，各小國被兩個軍事強國所統一，只有一個這麼小的谷地國家倖存下來。’他說著用手杖在草坪上畫了個地圖。可以看見兩個大小勢鈞力敵的國家之間夾著一個小國家。‘那國家叫作“斯坦達”，意思是豐饒的河谷，它是北大陸唯一能種植加加果的土地，因此它的富裕也是北大陸之最，它藉由保持中立、繳交稅賦與外交手段周旋於兩個強國之間而屹立不搖。

    ‘兩大國不敢隨意侵略它，就怕它的富裕投向敵國帶來自己的滅亡，在互相奈何不了對方的情況下，它們轉而合作，將侵略的目標轉向遙遠的土地。根據少數經過無比艱辛的旅程才能從遠方歸還的旅人的說法，那裏就像是斯坦達，一個足夠容納北大陸所有人的斯坦達。兩大國花了很長的時間計劃與準備，卻在出發前受到祭司的警告。祭司說眾神不同意他們侵略遠方，如果他們執意而行，將不會得到眾神任何祝福，等待他們的只會是敗亡。

    ‘兩大國卻對祭司與眾神的警告嗤之以鼻，因為有個強大且喜好觀看人類鬥爭的帕萊拉支援著他們，於是他們越過了重重險阻，入侵了遠方。他們的侵略最終如眾神所預料，以失敗收場。而眾神在憤怒之餘，也使用神力，將通往遠方的道路就此隔絕，從此北大陸又陷入永無休止的兩國爭霸中。嘿，這故事有這麼難聽嗎？’葛隆帕說畢，卻看到磊伊得和雪音已經睡著了，英帕修則是強忍著眼皮不闔上，實際上卻也是半隻腳踏進了夢鄉。

    ‘這故事是真的嗎？它聽起來不怎麼有趣。’只剩如羽有將故事從頭聽到尾，不過她顯然不太賣面子給說故事的人。

    ‘通常愈真實的故事就愈不怎麼有趣。’葛隆帕說，他添了幾根木材到火焰逐漸變小的營火裡。‘睡吧，女孩，祝你有個和平的好夢。’

    ‘您也是，大師，希望大家都是……’如羽話沒說完就睡著了。

    清晨，眾人在晨光照耀與果香撲鼻之下醒了過來，雖然不曉得這些水果葛隆帕是怎麼弄來的，眾人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填飽了肚子，眾人決定繼續挑戰昨天的考驗。磊伊得對他們說，只要有計畫的尋找，每次搜尋不同的地方，遲早可以找到那個大奇獸。他們也認為這是個好方法。

    ‘很可惜，’葛隆帕走過來糾正他道，‘你們每次回到祭壇，這個考驗都會暫時結束，等待隔天才能重新再啟動，而每次要尋找的奇獸也會重新再挑選一次，就像我早先說的，這個考驗全憑運氣，任何的計畫都沒有實際的作用。’

    ‘那這次的考驗對我真是太不友善了！’磊伊得雙手一攤，嘆著氣說。

    ‘每次都會重來……那麼，只要我們每天重新啟動考驗一次，可能很有機會挑選到的奇獸恰好就在祭壇附近囉？’雪音說。

    ‘有可能，’葛隆帕說，‘如果你們不介意花個幾年或幾十年的時間試看看的話。’

    ‘試就試吧，’英帕修說，‘就算是靠運氣，不盡力去做，怎麼知道有沒有辦法完成。’

    ‘嗯，大家不要灰心，說不定我們運氣很好，試個幾遍就成功了。’如羽說。她雖然不認為自己是個運氣特別好的人，但當同伴顯得喪氣時，她覺得自己這個開始這一切的人有必要鼓勵他們。‘我相信帕萊拉一定也會保祐我們。’

    ‘當然，我們就是爲了幫祂解除封印才非得冒這些險，如果祂不額外多給我們一些保祐，那就太不仁慈了。’磊伊得說

    ‘你們放心，任何神只的力量都無法影響這些考驗的運作，更別提被封印中的帕萊拉。’葛隆帕好心地提醒他們，向任何神明祈禱都是沒用的。

    ‘無所謂，反正這些神從來也沒幫過我們什麼。’磊伊得說，‘算是一種自我安慰吧。’

    ‘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麼說，冒險者。’葛隆帕警告他，‘你我都知道神只確切存在，祂們只是不願太過干涉凡人的事務，讓凡人失去自主的自由。但必要時，信仰還是能帶給我們力量，相對的，失去信仰，你很容易就會迷失在邪惡之中。’

    ‘我明白，’磊伊得灑脫一笑道，‘我沒有對眾神不敬的意思，祂們是我們的創造者，我們理應尊崇祂們。只是，正如你所說的，祂們在這件事上幫不上忙，也不能幫忙，那就會讓我有這樣的想法：如果，我說如果，這世上沒有神只，我們也沒什麼好絕望的，因為我們的創造者已經給了我們足夠多的東西走下去，只要我們不放棄，永遠都能夠繼續。’

    ‘你說如果的話。’葛隆帕說。

    ‘我說如果的話。’

    ‘我小看你了，也許你的信仰比在場所有人都還堅定。’

    ‘真的嗎？’磊伊得懷疑地說，‘我仍然感覺不到神的存在。’

    ‘神不是用來感覺的，你早就明白這點了不是嗎？’

    ‘也許吧。’磊伊得聳了聳肩說。

    如羽轉過頭，一臉疑惑地問她兩個同伴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大概是某種神學的辯論。’雪音不太感興趣的回答道。她和炎精靈正在談論昨天遇到的奇獸，有些連見多識廣的青焰都從來沒看過。

    英帕修對信仰的話題也是興趣缺缺，因此他現在表現出一副嚴肅而不耐煩的樣子，臉上彷彿寫著：‘你們再談下去，我就把祈福所丟到你們頭上讓你們談個夠。’如羽心裏這麼猜測著，所以她覺得最好不要再繼續問下去，而是走到磊伊得旁邊小聲的提醒他該出發了。

    ‘總之，我們會靠我們自己的實力……喔，不，是運氣。’磊伊得說，‘開始吧，大師，讓我們看看這次要尋找的奇獸會是什麼？搞不好會是一隻龍。’

    ‘你們猜不到的，連我都不可能猜到，帕萊拉所創造的奇獸種類之多，我們凡人見識的很少，也很難想像的到。就讓我再次強調，運氣決定了你們能否透過這最後的考驗。’葛隆帕說著走上祭壇，啟動了考驗。

    時間在不需要努力時流逝的很快，在需要努力時更是猶如搭上了彩虹長蛇般突飛猛進。開啟封印地運氣考驗後已經過了兩個多月，除了實際認識愈來愈多奇獸和大小戰鬥不斷之外，他們對自己的運氣可以說是一籌莫展。磊伊得愈來愈懷疑是不是他帶來的壞運氣拖累了大夥，如羽他們驚訝地發現原來這個年輕又功成名就的喚獸師也有他沒自信的一面，雖然這段沮喪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

    喚獸師學院的課程不會因為他們挑戰考驗受阻就停了下來，新的知識仍舊大量被灌輸到學生們身上。面對堆積如山的課業，如羽愈來愈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即使她的努力已經比以前多了很多，她還是不得不依賴蘭帝的指導才能維持良好的成績。有時她會為此自責，帕萊拉總是充滿耐心地鼓勵她，讓她明白只要她持續努力，一切都會因此而變好，她也會愈來愈接近理想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