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覺不覺得這有點像是一種循序漸進的訓練。’如羽看著堤希泰亞衝向對方魔法師，卻差點被翔龍的爪子抓到，飛高逃開後，她又看到弓箭手朝著他們接連射箭，幸好磊伊得用諾加擋了開來。

    ‘訓練？’雪音說著微微點頭，認同了她這個說法，‘隨著挑戰的次數增加，他們也變得愈來愈強，如果我們不跟著增加實力……艾薇，該走了！’雪音發覺塵土已經不再能隱蔽她們的身影，拉著如羽開始跑向英帕修，炎精靈青焰緊隨著她們。

    金鐵交鳴，英帕修與對方隊長戰鬥的激烈程度並沒有隨著時間經過而減弱，兩人的汗水與傷口迸出的鮮血在陽光下飛濺著，長劍與重劍交錯來去，爆出一連串激烈的聲響。即使仍在戰鬥中，英帕修也不得不佩服對方的實力，經過數次挑戰，他對對方的戰技已經非常熟稔，而對方這支隊伍卻沒有像葛隆帕一樣記得關於他們的記憶，所以每次戰鬥都等於是面對初次見到的對手，然而他卻還是沒辦法有效壓制對方隊長，這讓他對自己的實力產生了懷疑。戰場上任何分心都是致命的，對方重劍揮來，他閃避不及，被一劍敲下了頭盔，耳旁血流如注，一時眼冒金星，無法動彈，他連開口認輸的念頭都還來不及浮出，對方下一劍已經又揮了過來。

    ‘打你！’一聲大吼，熔岩金剛撲倒對方隊長，雙拳猛力砸在他的黑色鎧甲上。

    英帕修喘著大氣，試圖看清楚眼前發生的事，忽然一團棕色的東西撞在他身上，原來是屢捉不到箭鴿的梟熊回過頭來給了他一拳，將他打倒在地，盾牌也脫手飛出。這時他看到後面的女戰士和她的兩個奇獸出現在一旁，木精靈喃喃唸了些咒語，地底突然長出瞭如手臂般粗壯的藤蔓，纏上了古蒙，把它一把拖了開來。

    ‘糟……糟糕，我得快點……站起來……’英帕修掙扎著，甚至拿劍撐著地，但是這樣仍然來不及讓他逃開對方隊長的攻擊，當他還在猶豫要不要認輸時，重劍已經揮往他身上。沒辦法了，生命要緊，‘我認……’

    ‘點金術！’白銀細如銀針的手指指向英帕修，一道細細的白光將他變成了一塊金屬，讓他毫不自覺地擋住了重劍攻擊，也阻斷了他即將說出口的話。

    ‘青焰，趕開他們！’雪音命令道。

    炎精靈伸出手臂，青色的火焰在其臂上熊熊燃起，接著從火焰中飛出了一隻只青色的火鳥，帶著灼人高溫，整群火鳥如焚雲般飛向對方。梟熊大手揮舞，傾刻間擊碎了許多火鳥，但它雙手的羽毛卻也燃燒了起來，痛得它大呼小叫，拍打著地面想要滅火。對方隊長則是揮劍劈砍火鳥，但火鳥帶來的高溫也讓他不敢過份靠近。

    女戰士手比向前，那像黑色鏡子般的妖物飄向前方，幾隻火鳥撞進它的鏡子裡，又像前次的火球一樣被它反彈了出來，擊中了其他火鳥，在空中爆出一朵朵青色的焰花。青焰嘴中喃喃念着沒人聽得懂的話，火鳥群開始避開那詭異的鏡妖，專挑其他人攻擊，雖然它們的攻擊力不大，但靠著數量的優勢，和箭鴿主動的火力協助，仍將對方逼退了一段距離。

    ‘解除。’白銀解開了英帕修身上的法術。

    ‘你還好嗎？’雪音掏出手巾壓住他的傷口，斗大的淚珠立刻從眼眶中冒了出來。

    ‘蒙堤爾，偎斯娜之淚。’如羽伸手在英帕修傷口上畫了一個小小的諾加，一滴如月光般閃耀的水珠落下，瞬間將傷口涌出的鮮血止住。

    ‘艾薇，你什麼時候學會這個諾加的？’雪音又驚又喜地道，她知道這個治療性的諾加很簡單，但由於只能止血，所以她並沒有學習，而更高階的治療術，則需要向偎斯娜的牧師學習。

    ‘呃……上星期磊伊得要求我一定要學會，’如羽臉上露出了慚愧的樣子，‘他說我的諾加實在學不好，不如放棄強力的攻擊魔法，改多學點……小東西。’

    ‘它幫了我很大的忙。’英帕修覺得頭暈的狀況好了很多，提起劍，準備去幫古蒙砍斷纏住它的藤蔓。忽然眼前光芒閃動，許多箭鴿的魔法箭蜂涌而至。

    磊伊得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魔力不夠充足，他將原因怪罪於自己施展諾加的技巧和時機不夠純熟，或許還要再加上判斷力的不足，所以他纔會在對手的圍攻之下狼狽逃竄。他似乎忘了對手有四個，而且每個都有能力和他單獨對戰，也許他不知道他對自己的要求可能太高了些。堤希泰亞現在被巨鷹和翔龍纏上，這兩個飛行速度不遜於它的奇獸，緊緊追在它後面，打算用利爪將它攆下天空；磊伊得卻沒有時間幫助它，他和瑞可正忙於應付魔法師的冰晶射擊，還有那個老是躲在遠處放冷箭的弓箭手。不過短短几分鐘，年輕的喚獸師連反擊都辦不到就快耗盡了力氣。這時他瞥見地面有個巨大的東西在咆哮著。

    ‘那個笨蛋……’他說，忽然靈光一閃，命令飛馬向下飛。

    ‘帕萊拉呀！你昏頭了嗎？靠近地面我會更難閃躲！’堤希泰亞急速回旋，避開翔龍的撕咬，後腿還趁機踹了它一下。

    ‘相信我！’磊伊得說，這時一顆冰晶穿過瑞可火焰的防守，擊穿了他的斗篷，大片冰霜凍住了他半個身體，他緊咬著牙才能避免自己慘叫出來。

    ‘該死！帕萊拉保祐，我可不想摔斷腿！’堤希泰亞夾緊羽翼，身體如巖塊般快速向下墜落。翔龍、巨鷹緊跟其後，就連魔法師和弓箭手也因為距離太遠而不得不跟著向下飛。

    ‘貼著地面，往那……飛。’磊伊得說，他的嘴唇因為寒冷而發紫。瑞可則正試圖在燒死他和替他驅寒上取得平衡。

    堤希泰亞在接近地面時猛然煽動翅膀，四隻腳蹬向地麵緩衝，但它判斷錯誤了，剛纔天空中緊迫的追趕使得它的氣力不夠應付如此緊急的爬升。它的前腿猛然撞擊地面，在巨力下如細玻璃般斷裂，馬背上的乘客也跟著拋向地面，堤希泰亞在痛昏過去之前，傾側身體，用它張開的羽翼勉強在他們落地前予以最後的保護，磊伊得和瑞可被彈了開來，摔在草坪上。飛來的魔法師見機不可失，大聲呼喝命令，翔龍和巨鷹同時撲向磊伊得。

    ‘我最討厭飛來飛去、還有膽敢攻擊我同伴的傢伙！’巨人馬阿爾葛斯吼聲連連，長矛擲出，勢若萬鈞，一擊刺穿了翔龍羽翼，將它釘在了地面上。他跳躍而起，大手伸出，凌空將巨鷹攔了下來。巨鷹在他手上掙扎，羽翼拍動，風刃削過他的肩和臉，他大吼大叫道，‘母人馬還比你兇得多了！’甩手將巨鷹摔向地麵。

    英帕修沒時間思考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箭鴿的魔法箭射向他們，如果有時間，他也許能猜想到這是鏡妖搞的鬼。他現在面臨了一個急迫又重要的選擇，躲還是不躲？如果他躲開，後面兩個不知情的女孩來得及反應嗎？她們會不會因此受到傷害？如果他不躲開，他深知這些魔法箭的威力，即使他身穿鎧甲，還是很有可能受到非常嚴重的傷害，甚至是死亡。那麼他應該認輸嗎？不，他不願再做一次相同的懦弱行為，即使那是再明智不過的抉擇，現在他決定要信任同伴，將最後的勝負交給她們。他要保護她們。

    ‘快趴下！’他張開雙手，擋在兩個女孩面前，魔法箭在她們的驚呼聲中擊中他，一箭又一箭，穿透他的鎧甲，射進他的身體，劇痛如浪潮般淹沒他的腦海，但他仍舊奮力支撐，屹立不搖，因為他知道他現在還不能倒下，就算最後會倒下，也要擋住所有的魔法箭。眼前光亮閃動，最後一支魔法箭正對著他的頭射來，他發覺他連偏開頭、舉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逐漸迷茫的眼前飛來一物，替他擋下了這一箭，那東西順勢跌到他身上，輕輕地將他撞倒。

    英帕修倒下了，‘艾洛斯……’他發現是箭鴿幫他擋下了最後一擊。

    ‘英帕修！’雪音大叫著，他渾身浴血的模樣幾乎嚇壞了她和如羽。

    ‘小心，他們……來了……’

    36.神恩與勝利

    對方隊長舉著重劍，正領著其他人慢慢逼近，他面前剩下的對手是兩個孱弱的女孩和一個重傷垂死的戰士。他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即使勝券在握也不著急，戰場上總是瞬息萬變，確實指揮部屬拿下勝利纔是他唯一的使命。

    ‘古蒙！不能原諒你們！’熔岩金剛見到英帕修受了這麼重的傷，暴怒之下身上瞬間燃起了熔岩高溫，燒斷了纏住它的藤蔓。它站起來向着對方隊長撲去。

    ‘青焰，去幫古蒙，小心鏡妖，別讓它利用了你的魔法。’雪音立刻站了起來，用袖子擦掉淚水，這個時候有比為同伴傷心更要緊的事要做，那就是保護他們。‘召喚！野莓！’一個小精靈從投射在她掌心的小召喚陣中出現，她只有雪音手掌的一半小大，有著一頭雜亂而又深具野性美的淺棕色頭髮，身上穿著皮短褲短衣，紅通通的小臉蛋上滿是雀斑，一雙大眼讓她看起來英氣十足。她是力量小精靈，擁有讓人短時間提升好幾倍力量的能力，最喜歡熱血激烈的戰鬥。

    ‘你好呀！雪音！’小精靈舉起小手打招呼，‘哇！那邊在戰鬥對嗎？有火焰還有拳頭與刀劍。你召喚我來也是要戰鬥對嗎？我們快開始吧，我已經等不及了！’她雀躍不已地說。

    雪音撿起英帕修掉落的長劍，‘來吧，野莓，幫助我打敗他們。’小精靈閉上眼，化為一道耀眼的光芒進入雪音身體裡。‘艾薇，你在後麵支援我，還有，一定要保護好英帕修！’

    ‘好！’正手忙腳亂幫著英帕修止血的如羽說。

    ‘拋爾奧普！聖沃爾之矛！’雪音再替自己加上了戰神聖沃爾的祝福，雙手緊握現在感覺起來輕盈無比的長劍，帶著強烈的信心奔向對方隊長。

    ‘兩個膽小的傢伙！下來啊！’阿爾葛斯對著天空的魔法師和弓箭手咆哮著，後者看到翔龍和巨鷹的下場之後根本不敢靠近，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議什麼。

    ‘堤……堤希泰亞，’磊伊得爬到飛馬身邊，看它倒在地上混身塵土，心裏感到既內疚又痛心，‘都是我的錯，纔會害你受這麼重的傷。’他摸著飛馬的臉頰，責備著自己的無能。

    ‘當……當然是你的錯，’堤希泰亞跟著罵道，‘你……最好快點……滾開，去幫那幾個學生，不要害我……跟你一起被攻擊。不然……這個恨，可不是一兩桶檸檬能夠消解……’

    磊伊得恍然站起，現在不是為自己的判斷懺悔的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他的學生們還在奮戰，而要儘快將受傷的同伴送去治療的最好方法，就是奪取勝利，結束這場戰鬥。

    ‘你等著，我馬上就回來幫你。’他脫下身上殘破的斗篷，喊道，‘阿爾葛斯，別理他們了，快帶我去其他人那裏！’

    雪音會暫時不使用她拿手的諾加，而是召喚力量小精靈附身，親自下去戰鬥是有道理的。魔法攻擊現在對敵方的鏡妖不只毫無效果，甚至還會被它利用來反擊，與其陷入這種困境，不如做點出乎對方意料之外的行動，何況她從小就受過劍術訓練，只要力量足夠，她的戰技實際上並不會比英帕修差多少。如果沒有木精靈的干擾，也許她和古蒙的合作就有可能打倒對方隊長。

    ‘討厭，這些樹怎麼比花園的雜草長得還快。’她揮舞長劍，劈倒了一顆擋住她去路的樹。忽然一柄劍身上裝飾著寶石的寶劍朝她刺來，她根本沒料到對方女戰士會主動攻擊，危急中撲向一旁，萬分狼狽的滾了兩圈，回頭看去，許多銀白髮絲飄散下來，她伸手摸了摸一向寶貝不已的銀白長髮，有半邊都被削掉了。

    ‘你不知道梳理整齊的秀髮是淑女的生命嗎！’她生氣的揮劍攻擊，但對不時冒出來的樹木和藤蔓仍是無可奈何，攻擊總是被阻擋，又不斷遭到偷襲，雪音愈打反而腳步愈往回退，離英帕修倒下的地方也愈來愈近。

    對方梟熊在鏡妖的幫助之下，青焰不只無法對它攻擊，甚至被它們聯手趕了開來；古蒙和對方隊長的戰鬥同樣受到木精靈非常大的妨礙，在梟熊趕來加入他們的戰鬥後，熔岩金剛只能靠著它身上的熔岩高熱勉強支撐，但從它身上熔岩亮度持續的下降和它逐漸無力的攻擊來看，它的力氣顯然也已經用到了極限。情勢顯得對他們愈來愈不利。然而，危機通常也代表著轉機。

    ‘她跟過來了！’雪音對著如羽喊道，‘是用那一招的時候了！’

    ‘召喚！培利利公爵！’女孩站到英帕修前面，召喚出一隻狗頭鳥身，穿著一整套貴族服飾的奇獸。它是納貝流士，一種擁有相當智慧和魔法能力的奇獸。至於這位培利利公爵，它在成為女孩的奇獸之前，曾經親自毀掉過一堂奇獸課，害得女孩被多比耶教授逐出課堂，傷心了好久。但它也因此對女孩留下深刻印象，成為女孩同伴裡第一個主動來諦結召喚靈契的奇獸。

    ‘艾薇！真高興見到你，要來杯早茶嗎？’培利利公爵說著變出了一張小桌子，上面擺著一個瓷壺、兩個茶杯、三塊小餅乾，‘午餐前餅乾吃一塊就夠了，吃太多不好。喔，不好意思，我個人的習慣是吃兩塊，不然我的胃會緊張……嗯？這是什麼地方，聖沃爾怎麼看起來好像火氣很大？’

    ‘公爵！沒時間喝早茶了，我需要你的幫助！’女孩緊盯著前方雪音和女戰士的戰鬥，片刻都不敢移開視線。

    ‘什麼？身為貴族，怎麼可以沒時間喝早茶。’培利利公爵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慢條斯理地倒著它最愛的公爵茶(注20.)。‘糖？奶精？’一支羽箭突然射中了納貝流士的小桌子，將它整個打翻在地上，只剩下它手上的糖罐和奶精。‘我想我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了。’它丟掉手上東西躲到如羽腳邊，回頭看，一隻巨大無比的人馬載著一個紅髮人類和一隻貓奔跑過來，後面有個長了翅膀穿著鎧甲的戰士，還有另一個穿著鎧甲騎著獅鷲的騎士追著他們，而剛纔那支箭很明顯地是拿著弓的獅鷲騎士射來的。‘要不是他騎著獅鷲，我一定立刻給他好看！’培利利公爵揮動它的翅膀叫道。

    ‘公爵，別鬧了，我要你幫忙演奏一首“神恩曲”，就像之前我們練習的一樣。’如羽看著雪音一直退回來，但女戰士卻沒再跟過來，因為對方隊長和梟熊已經打倒了熔岩金剛，這時正從一旁準備過來支援。看見古蒙倒在地下，身上熔岩的光芒完全熄滅，女孩在心裏暗暗祈禱著它沒事。

    ‘沒時間了，這是最後的機會！艾薇，開始吧！’雪音將長劍插在身旁地上，深吸一口氣，右手放到左手腕煉上，碧綠雙眼直直注視著他們計劃中的目標。

    ‘公爵！’

    ‘我知道了。’培利利公爵從手上變出了一把小提琴，‘你們都愛我的音樂。’說著，它開始演奏起一首樂曲，它的前奏柔和婉轉，像是一雙女神的手，牽著你走進盈滿魔法光輝的神聖殿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