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當我心不在焉地來到餐廳的時候，秦青明正狼吞虎嚥地往嘴裏麵塞著食物。我注意到，這次他吃的不是那種用麪包片夾著煎蛋香腸而形成的三明治，而是真正冒著熱氣的食品。

    由於連續發生命案的關係，所以彼此間的信任紐帶在先前根本就不復存在。所以每個人吃的都是罐頭食品，可直接速食。這樣既可以防止有心懷不軌之人趁機在飯菜中下毒，又不會因為吃人嘴短的關係，完全消除了對某人的戒心。

    所以秦青明眼前給我展示出的這一幕，著實令我吃了一驚。

    “你吃的什麼？”

    “陳哥，來嚐嚐啊。”秦青明一臉無害單純的笑容。“張女士給我們做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經他這麼一說，我那本因經歷了一覺之後稍微有所麻痺的恐懼又一下子完全復甦了。張女士，張春華即將成為第五個目標。

    我倏地覺得很難開口，不知該如何與她交流溝通。自己沒有保護好安晨小姐性命的這件失敗事情，令我十分受挫。

    “陳先生，要嚐嚐嗎？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只是找到了簡單的蔬菜與穀物。所以我做了一份土豆泥，燜了些米飯。”張春華憔悴的臉上不經意間可見幾處皺紋。隨著微笑，皺紋緩緩散開。

    “啊，不、不用了。”我的肚子其實已經餓得咕咕叫，因為昨晚糟糕的心情，我什麼都沒有吃。

    可在面對張春華的時候，我不自覺就有一種愧疚感，對於她的問題，她做出的飯菜，我實在是沒有臉面.......真不知道該談些什麼。

    那個時候，或許就在潛意識裏，我便已經隱約揣測出了她的結局。

    “來吧，不要客氣，多少吃點，墊墊肚子，我也沒做多少。是今早秦先生感慨好久沒吃到餓乎的早點了，我纔想起來給大家做一些......啊，趙女士你來啦？來吃點土豆泥吧？”

    她招呼著我，又同趙妍打著招呼。我這時才發現，原來張春華是這麼熱心的女人，只因秦青明的一句話，就去給大家做出了一道很簡單的早餐。

    可偏偏就因如此，一想到這樣的女人會成為下一場賭約的籌碼，我就愈發的慚愧，愈發的於心不忍。

    “你怎麼了？陳哥。”秦青明這時終於覺悟出了我的不對，讓我坐下來的同時發問：“怎麼無精打采的？像是有心事兒的樣子。”

    “沒...沒什麼吧！”

    “陳哥，弟弟說話你別不愛聽。其實你瞞著我也沒用，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做出了一幅深表同情的模樣。說話時的語氣讓我好懸冷汗沒留下來。

    我心裏好奇：我怎麼想的，他怎麼會知道？

    我試探著問：“你，知道什麼？”

    “是不是看到這樣熱心和藹的張春華，你又想到嫂子了？想到如果嫂子在的話，也一定可以給你做出更為可口的飯菜。”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笑罵著：“你小子真是欠收拾了。”好在，不是我想象的那樣，我還以為他已經知道了我和那個乾啞聲音的賭約了呢！

    “對不起，對不起。”他訕笑著繼續埋頭苦吃起來。

    我因為心中有事兒，一直覺得自己虧欠張春華的，所以面對她做出的土豆泥，我只是淺嘗了一點，就沒有繼續吃下去的心情了。本來應該是酥軟可口的東西，入口我卻覺得同黃連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陳哥，你真的沒事兒嗎？總覺得最近一段時間你都怪怪的。”秦青明的語氣裡充斥著十足的擔憂。

    我轉而嘻嘻一笑，安慰道：“沒什麼，可能被周邊環境所幹擾的吧！”

    “都怪那個可惡的兇手，完全沒有理由的濫殺無辜。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我什麼時候會認識那麼一個可怕的傢伙。如果說兇手熟悉我們的話，嘖嘖，被這種人所認識，我還真是上輩子做了孽。”

    “行了，別抱怨了，都發生了，還能怎麼樣？”

    這種話聽得太多，現在都已經麻木了。

    ——

    我仍舊選擇了最簡單的食物，草草吃罷了早飯，大家圍坐在桌前喝著草茶，商議著對策。好在這早茶是陳森弄得，如果還是張春華的話，估計我還是難以下嚥。

    陳森咂了一口早茶，他來的有些晚，眼圈黑黑的，我猜測大概是因為昨天安晨的事兒，所以沒有休息好。發生了這樣的事兒，誰也不舒服。

    “李牧這傢伙沒來嗎？”他問。

    “話說還真沒有，一個早晨都沒見到他，剩下這些人中你就是最晚來的了。”秦青明掃視了一圈，的確沒有李牧的身影。

    “不會是出事兒了吧？”張春華在一旁弱弱地問著。

    劉大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斥著：“你這婆娘，把嘴給我閉上。”

    其實這就屬於他們夫妻二人間的正常操作，從剛來沒幾天的時候我們就都清楚了。也早就該習慣了。可今天早晨的我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或許是因為心中對張春華有些愧疚，劉大鵬的話頓時令我覺得非常刺耳。

    火氣，開始漸漸有些壓抑不住了。

    “大早上的，又喝了幾盅馬尿？”

    “嗯？”劉大鵬挑起眉毛，不友好的目光轉向了我。“你說誰？”

    “說你。”我回答的也不客氣，死死地盯著他看，絲毫不畏懼他的目光。

    劉大鵬顯然是被我弄得一驚，而且他好像也有些畏懼我，一時間氣場便弱了下來。“你...你憑什麼說我？”

    見我如此反常，秦青明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陳森和趙妍也急忙上前勸阻我繼續同他爭吵下去。

    “年輕人，別吵吵，千萬別吵吵。”

    “陳先生，別生氣，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劉大鵬。安晨小姐的死我知道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你可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啊！”

    “陳哥，你沒事兒吧？”

    ......

    眾人的勸阻我都聽在耳朵裡，但是卻完全不能因此阻攔住我心中的怒火。或許真的是因為很無助，很無力阻止下一幕悲劇的發生。對於張春華這個可憐的女人，我實實在在的感覺到心痛。

    心疼她嫁了這麼一個混蛋丈夫，更心疼她成爲了第五個籌碼。最心疼，我明知她未來的處境，卻幾乎無力阻止。

    我在害怕，害怕又一樁血案發生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