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柯猛然一滯，隨後激聲道:“你……你是想……”

    洛七點頭，堅定且認真道:“不錯，遣散鬼世，替眾多殘魂渡劫，輪迴轉世，而後重生。”

    “世主……”

    洛七悽婉一笑，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道:“我會將師尊送往安全之地，而你和齊滄若，也儘早離開吧，與神界之戰，我一人足矣。”說完，他便放下茶杯，朝門外走去，而浣柯，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這便是洛七，三界所傳的鬼世之主，殺人無數，整日噬血渡日，可那些事，他從未做過，他所殺之人，所屠之人，要麼該死，要麼該屠，他何錯之有？他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的師尊，他有什麼罪？

    可這人間就是如此，如此美好，如此陰暗。

    一人應戰，他怎能將神界，想得如此簡單？神界百萬人，他卻獨一人，是落個魂飛魄散，還是萬鬼噬魂而死？每一樣，他都無法消受。

    這夜，一處宮殿的高臺之上，坐著一個人，可往近看，卻又像是兩個人，一紅一白，白衣人躺在紅衣人懷中，正緊閉著眼，像是睡著一般，紅衣人抬頭望月，手指在白衣人發間環繞，他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似乎是不經意間，他好像說了一句話，聲音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他說:“想讓你醒來，可又怕你會受不了，不肯走，我要將你送走了。”

    “我怎麼能強迫你留下，你有更好的選擇，從一開始，我就毫無勝算啊，我怎麼能這麼自私，你還會想起我嗎？我會一直在這世間，陪你渡過千年。”

    以後這高山是我，風雨是我，萬里白雲皆是我，我會化作世間萬物，始終陪在你身邊。

    他輕輕一笑，在白衣人臉頰吻了吻，而後往上一躍，便離了此處。

    神界。

    “師尊，有位公子要見你。”

    雙渙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驚擾了棲然，他皺眉，將桌上的字畫隨意一捏，便扔至地上，冷聲道:“不見。”

    屋外便沒了聲音，而後是雙渙焦急的呼喚及拉扯聲:“公子公子，師尊說不見，你且等一等 ，莫要衝動啊。”

    他抬眼去看時，門已被人踢開，進來的是一個紅衣少年，他似乎很累，眼眶泛紅，還帶著一道道血絲，而他懷裏，抱著一個看不清臉的白衣人。

    他猛然從桌前起身，快步朝那處奔去，顫聲道:“柯……柯顏……”

    洛七側了側身子，並不打算將柯顏遞給他，只是認真地看著他，輕聲道:“神界圍剿鬼世之日，我會如約應戰，師尊……就交給你了。”隨後他悽婉一笑，道:“本不想送他來的，可我……保護不好他，如此一看，你這裏纔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笑著將柯顏遞給他，可眼底的落寞卻是那樣明顯，刻意偽裝的笑容，讓他心頭一顫，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笑得這樣悲傷，眼底盡是失落與淒涼，面上卻是硬生生扯出一絲笑意，那看似比哭還要絕望的笑意。

    棲然猶豫了一陣，不知該不該將柯顏接過，他看著疲倦不堪的洛七，心中五味雜陳，神鬼之戰，無法避免，可若是弄得個生靈塗炭，寸草不生，他真的不知道，這一仗有什麼意義，是讓神官盡享安樂，還是讓鬼世不得安寧，他無從得知，也不想有這一天，這一仗，毀得不只是神鬼兩界，若是此時，其他種族，也蠢蠢欲動，驚擾人間，他太不划算，也太不公平。

    而這一戰中，牽扯最大的，便是柯顏。

    一處是他飛昇多年，待了將近八百年的神界，一處是他自貶凡後，一次又一次給他溫暖的鬼世，他捨不得任何一處被屠，捨不得他的蒼生被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