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恐怖來電
醫院裏總是寂靜的,當詩語敲開重症監護室的房門時,醫生剛剛為紫陌檢查完,帶著年輕的小護士走到門口。
詩語表明了來意,醫生摘下口罩,在醫院走廊的一角,對詩語說:“不要太久,病人剛剛甦醒,身體還很虛弱。”
“能告訴我,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詩語點點頭問醫生。
醫生看了四周,這才小聲的對詩語說:“肋骨斷了兩根,不過沒什麼大礙。病人現在最主要的是這兒。”醫生指指自己的太陽穴,接著說,“昏迷了一個多月,終於醒過來了,也算是個奇蹟。”
“她的腦子被撞壞了?”
“現在還不好說,得再觀察一段時間。”醫生語重心長的說,“昏迷期間,她老說些糊話。像什麼女兒啊,小靈啊,媽媽啊。總之,語無倫次,完全不明白她要表達些什麼。”
“謝謝你,醫生!”
當詩語走進病房的時候,紫陌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空洞的盯著天花板。在她的眼睛裏,找不出哪怕一點的喜怒哀樂。人活著,眼神像是死了一般。
詩語挨着病床坐下,掏出了紙筆,卻聽見紫陌喃喃的開口了:“我……在哪?”
“哦,醫院,你被車撞了,難道你忘了?”
紫陌還是盯著天花板,眼神裡一片白。像是在她的腦子裏,突然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樣。
“子宇呢,他是不是還在暖暖茶吧等我?我告訴過他,一定要在暖暖茶吧等我,我有事要問他。”
“這是你最後一次見到杜子宇嗎,什麼時候?你們倆見面之後,談了些什麼?我的意思是說,在那之後,你們有沒有再聯絡?再見面?”
對於詩語的問話,紫陌像是充耳不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所以,在有限的十多分鐘探視裡,詩語從紫陌那裏幾乎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資訊。
至於紫陌能否痊癒,醫生的意思是,難說。
當紫陌推開宿舍門的時候,藍月正捧著筆記本,專心致志趴在紫陌的床上。看到紫陌進來,藍月吐了個舌頭,知趣的的滾下了紫陌的床。
把粉色的小包往小床上一扔,紫陌微笑著說:“藍月,做什麼虧心事了吧!”
一雙拖鞋滿天飛之後,落了滿地。藍月還在盯著筆記本說:“嘿嘿,你知道的。”
像是發現新大陸般,單貝貝從上鋪的被窩裏探出個小腦袋,好奇的問:“藍月,藍月,又勾搭哪個小帥哥了?”
“去你的死貝殼,睡你的覺去。”藍月頭也不抬的說,“整天就知道睡,都快睡成豬。”
“你……哼,不和你說了。”單貝貝撅著小嘴,一頭又鑽進了被子裡。
紫陌脫了高根鞋,一頭也鑽進了床上。想著今晚的約定,還有那個莫名無聊的電話,紫陌的心裏就很煩。她需要睡一覺,好好調整一下自己紛亂的心情,好迎接晚上,對於她來說的一次挑戰。
米玉放下書本,戳了戳鼻樑上的眼鏡說:“紫陌,你又逃課,這樣不好。對於學生來說,目前我們最重要的就是學習。荒廢學業,就是荒廢自己的人生,你懂嘛!”
“又來了。”紫陌實在受不了,只好無奈的側過身去,哀求著,“藍月,救我,米玉老媽又開始說教了。”
藍月和單貝貝幾乎同時笑了起來,米玉再次戳戳掉下來的眼鏡,一臉無辜的問:“我……我有那麼老嗎?”
這個時候,紫陌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宿舍裡經常出現的小尷尬。紫陌拿起一看,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
穿上拖鞋,紫陌來到了宿舍走廊的盡頭,這才接起了電話。
“你想怎麼樣?”
“媽,你說什麼呢?”對方好像又想哭了,“小靈好心的提醒媽媽,今天晚上不要去赴約,媽媽為什麼不聽小靈的?”
“好,好。”紫陌平靜了一下心情說,“小靈是吧,你多大了?”
“媽,我十八了呀!”
紫陌一手撐著腰,怒著說:“十八是吧,老孃才二十一,哪來個十八歲的女兒。我不管你是誰,這種玩笑不好玩。你不會還想告訴我,你來自什麼狗屁未來吧!”
“對呀,媽媽,我就是來自十八年後的未來。”對方似乎來了興趣,“媽媽,你懷孕了,要不然怎麼會有我?”
聽了這話,紫陌的臉色一下子變的煞白。要知道,懷孕這件事,除了她自己,還沒人知道。今天晚上之所以要和杜子宇碰面,就是爲了解決這件事。就是連杜子宇也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對方到底是誰?她還知道自己多少秘密?
想到這兒,紫陌害怕了。她慌張的結束通話了電話,顫抖的將手機插進了兜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慢慢爬上了她的心頭。
她知道,有必要弄清楚這件事。所以,她迫切的希望時間走的再快一些。
天空開始下起小雨來,今晚的約定會怎樣,紫陌無從得知。
會議室擠滿了人,同時擠滿的還有濃濃的香菸味。嗆人的香菸像不要錢似的,在大大的會議室裏轉了一圈又一圈。詩語實在受不,捂著鼻子把窗戶一扇扇的給開啟了。
林峰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敲了敲桌面說:“大家安靜會兒,小旭,你接著說。”說完,林峰又拿出一支菸,點燃,並且狠狠的抽了兩口。
宋旭會意,再次走到投影螢幕前,指著螢幕說:“3月16日,也就是許紫陌和杜子宇會面的當晚。這是我們從C市東效環東路上的監控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當晚十一時二十三分,一輛紅色別克進入攝像頭的畫面。而據我們調查,這輛紅色別克就屬於許紫陌,現在停在C市師範大學內。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當晚出現在畫面中的人,就應該是許紫陌本人。”
會議室裏吵雜的聲音再恢復平靜,林峰轉問詩語:“詩語,你瞭解到的情況,跟大夥說說。”
見林隊點名自己,詩語立馬站立,畢恭畢敬的說:“由於許紫陌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期,所以我瞭解到的情況相當有限。許紫陌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她的表達基本上還處於語無倫次當中。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許紫陌當晚確實約了杜子宇在暖暖茶吧見面。”
林峰抽著煙點了點頭,阮天支著下巴,注視著監控錄影說:“畫面那麼模糊,連車牌都看不清,誰能確定,出現在畫畫中的就是許紫陌本人。”
監控錄影還在播放著,一個穿黑色風衣的人從左側慢慢進入監控畫畫,大概三分鐘後,此人從右側離開了監控區域。
宋旭暫停了播放,說:“十一時三十五,身高一六八至一七二,體重一二二到一三一。身材瘦小的男子進入監控畫畫。而這一體形特徵,和失蹤的杜子宇完全吻合。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人就是當晚去赴約的杜子宇。”
“太武斷了吧,一個開著車,一個步行,這本身就很不正常。”阮天反駁著,“而且,還下著那麼大的雨。宋旭,你就不能呼叫一下其他的監控畫畫看看。”
“從荊東路拐入環東路,然後再到暖暖茶吧,其步行大約需要一個小時,開車十分鐘。可惜的是,這段路上,只有一個監控攝像頭。當然,暖暖茶吧門口也有一個。”
詩語揮動著小手,在本子上記錄著會議內容。此時,她舉起手問:“許紫陌是在當晚出的事故,而杜子宇也是在當晚失蹤的。他們兩個,是不是根本就沒到過暖暖茶吧?”
“沒錯!”宋旭接過詩語的話,指著大螢幕說,“這段就是暖暖茶吧門口的攝像頭拍攝的,從當晚十一時二十三分,直到次月凌晨四點多,許紫陌被人發現撞昏在路邊為止,許紫陌和杜子宇兩人都沒出現在茶吧的監控畫畫中,這一點很耐人尋味。”
林峰問阮天:“小天,你調查到有幾個目擊證人?”
阮天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這才正經的說:“當天晚上下著大雨,加上又是半夜三更,東郊的環東路本來就極為偏僻。監控畫畫中,前前後後加起來,也就八個人。透過八個人的車牌進行銳化超清處理後,昨天才拿到他們的口供。”
喝了口茶後,阮天望了眼林峰,才又接著說:“綜合起來,八個人的口供存在著明顯的矛盾。兩個人急於回家,車速開的很快,並沒有留意到其他人。三個人說是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在路邊發生了爭執,吵的還很兇。還有一人只看到了別克車,沒有看到人。最後兩個更奇怪,說是看到了三個人,兩女一男。”
林峰扔掉了菸蒂,摸了摸鬍鬚說:“不奇怪,經過的時間段不同,看到的情況就會不同。”
詩語沉思著,冒出一句:“多出來的一個……是誰?”
還沒整明白,理出個頭緒,辦公桌上的電話像受了驚般,突兀的響了起來。
詩語拍拍自己的胸口,這纔不情願意的接起電話:“C市刑偵大隊,哪位?”
……
聽完電話內容,詩語臉色大變,有些緊張的對著林峰說:“林隊,環東路旁發現一具男屍。環東派出所根據協查通告,確定死者就是失蹤的杜子宇。”
果然如林峰預料的一樣,這絕不是一起簡單的失蹤案。而其背後,可能還隱藏著更大的,不為人知的秘密。
“混蛋!”紫陌坐在自己的紅色別克車裏,手機已經扔在了副駕駛座位上。她雙手緊緊的抓著方向盤,滿頭的黑髮散落在兩側。肩膀微微的抖動了兩下,像是在哭泣。
當平靜了心情之後,紫陌再次拿起手機,對著電話的另一頭吼道:“杜子宇,你給我聽著,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是想撂挑子不承認,後果自負。”
……
“我不想聽你的廢話,你就是個偽君子,真小人。”紫陌的情緒很激動,以至於話語都帶著顫音,“今天晚上不見也得見,沒什麼好說的。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你看著辦。”
說著,紫陌終於結束通話了電話。
發動車子,卻見藍月敲著車窗。紫陌扭過頭去,掩飾去自己的憤怒與悲傷。這才放下車窗,勉強擠出點笑容:“怎麼了,藍月?”
“我想……”藍月顯得有些尷尬,但她還是說,“借你的車用一下。”
借車本來是件小事,但紫陌猶豫了。她猶豫的不是該不該借,而是在猶豫著今晚的會面,與杜子宇的會面。
“你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雖這麼說,藍月卻用祈求的眼神盯著紫陌。
紫陌此時不再猶豫,她下車說:“不,你拿去用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藍月開心的坐進了駕駛室:“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紫陌苦苦一笑,“你不想說,自然有你的道理。”
“還是我們家紫陌好。”
一股灰塵過後,別克遠遠的駛出了紫陌的視線。她輕輕的嘆了口氣,雙手撫摸著自己還沒有隆起的小肚子,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手機不失時宜的猛然響起,優美的鈴聲在此刻聽來,格外的刺耳。
紫陌看也沒看,拿出手機就是破口大罵:“又是你,有完沒完了。把我當什麼,三歲小孩嗎?小丫頭,今天不是愚人節,騙不了我的。”
“嗚……”電話那頭哭了,“媽,好好的為什麼要罵小靈。小靈哪裏做錯了,讓媽媽發這麼大的火。”
“我去。”紫陌不耐煩的說,“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騷擾我,破壞我的生活?你這樣做有意思?你覺得一個正常的人,會相信你的鬼話。來……來自未來,呵呵!”
“媽,你怎麼就不明白小靈的心呢!”對方還在撒著感情淚,“我就是提醒媽媽,今晚的約定不要去,不要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你會死的,一場車禍正在等著媽媽。”對方開始嚎啕大哭起來,“該死的,媽媽你明不明白?”
“哦!我終於找到真相了。”紫陌興災惹禍的說,“女兒啊!我的好女兒,媽媽要是死了,就不存在未來的你了,對不對?”像哄孩子一樣,紫陌居然嗲嗲的說。
“嗯!”
紫陌繼續哄著孩子:“所以呢,你關心的不是媽媽,而是你自己。媽媽死了,自然女兒你也就不存在了。”
對方急了:“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
“不是你個頭。”沒等對方說完,紫陌臉色一變,無情的結束通話了電話。
今天怎麼了,怎麼有那麼多古怪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紫陌想不明白,藉着春雨,她知道自己今天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C市東效環東路上警笛長鳴,引來無數路人的好奇心。原本死寂般的環東路,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大家都在觀望和議論,到底發生了什麼?
警戒線從環東路一直往東延伸出好幾百米遠,周圍站滿了身穿制服的年輕警察,把好奇的群眾,攔在了警戒線外。
林峰他們到的時候,就是這種情況。氣的林峰破口大罵:“怎麼搞的,不知道要保護現場嗎?”
一個瘦小的老頭,摘下警帽,屁顛屁顛的跑到林峰跟著,嘴巴一咧,剛想開口討個好,就被林峰制止了:“苗所長,把圍觀的群眾疏散了,像什麼樣子。”
“是,是!”苗所長自討了個沒趣,只好灰溜溜的指揮自己的手下,疏散人群去了。
詩語跟著林峰往發現屍體的水塘邊走去,迎面就碰上了正走過來的肖冉肖法醫。林峰趕緊迎上前去:“老肖,有什麼發現。”
“你呀你呀,猴急什麼。”肖冉邊脫手套邊說,“現在還不能下定論,要拿回去進行近一步的屍檢,才能給你一份詳細的屍檢報告。”
林峰笑嘻嘻的搭上肖冉的肩說:“老肖,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快說,快說。”
“我聽著怎麼不像是好話呢,你在給我挖坑吧!”肖冉笑了笑,不過他還是說了,“屍體剛從池塘裡撈上來,從屍斑和屍體的腐爛程度來看,死亡時間應該在30到35天之前。”
“和失蹤的時間對上了。”林峰說,“具體死亡原因呢,能確定不?”
肖冉說:“肋骨斷了5根,其中一根直插心臟。”
“也就是說,不是淹死的,而且死亡之後被投到池塘裡的。”林峰點著頭,略有沉思的說。
肖冉看了眼林峰,苦笑著說:“你呀,用不了幾年,你也能成半個法醫了。喂喂喂,你的手可以放下來了吧!”
“老肖啊老肖,你損我。哈哈哈……”林峰拍拍肖冉的肩,回頭對詩語說,“你去把苗所長叫過來。”
在環東路旁有個不大的水塘,杜子宇的屍體靜靜的躺在水塘邊上,周圍是忙碌的取證刑警。而杜子宇的屍體,已經被遮上了一層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