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喜靜，但凡靠近山頂的妖怪，沒有一個能活著回去的。

    起先，阿塵也不敢靠近清韻的住處。

    可有那麼一次，她被妖怪追上山頂，十分狼狽的掉進那個院落。

    那時候，山頂還未設下結界。

    清韻殺了那妖怪，一身白衣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阿塵伏在地上，看著他一步步靠近，眼中竟未有害怕。

    清韻看了她片刻，五百年前，她還是個髒兮兮的孩童，冬日裏，穿了件破敗的單衣，看不清顏色，到處都是窟窿。幼小的身軀，在寒風中不住的顫抖。

    鮮紅的血從她身下淌出，清韻站得近，那血蜿蜒扭曲，一點點流近他鞋尖。

    再加上那妖怪留下的這一身傷痕，叫他不由懷疑，阿塵是否能撐過這個冬天。

    是以，清韻並未曾對她下手，轉身離去。

    那血，終究還差了那麼一些就要沾上他白色的鞋尖。

    沒想這小小的惻隱之心，會給他增添那麼多的麻煩。

    阿塵終究還是挺了過來，一身的傷，未經醫治竟也能迅速恢復，不過半月就在那院裏蹦蹦跳跳。

    清韻嫌吵，就將她丟下了山，怎奈阿塵卻大了膽子，三天兩天便往山頂跑。

    清韻十分煩她，幾百年的清淨就這麼被打破了。

    吵他的不是阿塵，而是她惹來的那些妖怪。他十分惱怒，總想將她一道殺了去，一了百了。可阿塵每次都拿那十分無辜的眼對著他，清韻本無情，可被盯得久了，竟然還是軟了心思。

    好幾次手伸到了她脖子邊，卻不見她神色有變，眼裏或崇拜或無辜，總要看得他心頭難耐才肯罷休。清韻耐不住，唯有收了手來，心中卻是氣鬱。

    奈何時日長了，竟也習慣了。

    雖不曾刻意護她，卻在山頂圈了結界，又殺了那些十分吵鬧的妖怪。

    在那些妖怪眼裏，阿塵自然也就成了他護著的人。

    清韻懶得理會，從不曾解釋，正巧合了阿塵的心意。山裏的妖怪總算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原本那蓮花池裏是有一尾錦鯉的，阿塵不要命了的纏人，經常出現在他那院落中，亦不粘他，只是在那院裏待著，安靜倒算不上。

    一會子上了樹，一會子伏在蓮花池畔。雖聽不見聲音，但她做了些什麼清韻大抵都能感覺出來。

    孤獨了幾百年，忽然冒出這麼個纏人的小妖精，那感覺，十分的不適。

    那尾錦鯉也是奇怪，總愛湊近了盯著她看，阿塵十分不解，起初她是不敢動清韻院裏的東西，怕招他厭惡，被趕下山去。

    可時日長了，膽兒也就肥了，伸了手指，往那錦鯉的頭上戳，誰知，這一戳竟戳出了事情來。

    魚沒碰到，反被它咬了一口，小小的指頭被咬出了一圈牙印。

    屋裏的清韻，忽然聽到一陣掬水的聲音。

    出門一看，阿塵倒是沒掬水，而是掬了一尾鯉魚。

    可她卻不是故意的，只是那魚囂張的緊，見她收了手指，竟跳出水來咬她，不過被她伸手抓住罷了。

    清韻眯了眯眼睛，語氣冰涼。

    “放了它！”

    “分明是它跳出水面來咬我，這才被我捉住的。”阿塵亮了亮她食指上那圈牙印，倒是堵的清韻一頓。

    “放了它！”

    清韻又重複一句。

    魚兒離了水便是活不長久的，阿塵明白他的意思。而她手中的魚卻拍著彩色的尾巴，活奔亂跳還濺了她一身的水。

    但見她婉婉笑了出來，眼中閃著靈動的光。

    “放了它也可，你不趕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