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奶奶有些耳背，一開始沒聽清，我又問了一遍，老奶奶砸吧砸吧嘴巴慢悠悠開口：“他們一家都在城裏住，就是那個小縣城，房子都是小塵給買的，還有我這裏，也是小塵心疼我一個老婆子給蓋的，他爸爸，我一個老婆子，也是兩三年沒有出過門了，只知道人是前天擡回來的，我年歲大的，也沒去看。是怎麼走的，我老太婆也不清楚了，人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老奶奶說著，眯了眯眼睛，感懷起來。

    “那奶奶，王學佑他們家是怎麼回事？怎麼他回來都沒人理他呢？而且他家裏人去世，也是村長打的電話，你跟我們說說，我們是他的好朋友，想了解一下。”宋玉最關心王學佑的事了，看他那個樣子，早就不好受了。

    “小塵也是苦命的孩子啊。”老奶奶嘆了一口氣。

    我本來想走，可是她家也沒什麼人，我就留下來燒水，水剛熱，就聽到衛生院醫生叫了一聲，我拿著扇子就跑過去了，衛生院的醫生，雙手都是血，魔怔的走出來，小塵的爸害怕啊，上去抓著她問怎麼了，衛生院醫生緩了半天，告訴他爸，他媽沒保住，他爸當時就衝進去房間裡，我也跑過去了，他媽已經斷氣了，姿勢還是生孩子的姿勢，只是面容恐怖，就像被什麼嚇到了一樣，眼睛瞪得老大，我現在都不敢想。

    別的孩子生下來就哭，小塵生下來，就笑，眼睛自己就睜開了，就盯著他爸笑，他爸本來就覺得小塵是災星，這一下，更害怕了，把小塵抬起來就要摔死啊，小塵的爺爺就坐在大廳裡，搓著煙，敲著菸斗說作孽啊作孽啊…”

    說到這裏，老奶奶的眼神變了一下，似乎回想起哪天晚上的恐怖，停頓了一會，又接著說：“本來這些事我不應該說的，可是我老太婆也沒幾天活頭了。小塵這孩子又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不忍心啊。”

    說了這句，老奶奶眼淚就流了下來，老奶奶抹了抹，臉上還有淚光，宋玉和我分別坐在她的左右，輕輕拍著她的背。

    老奶奶笑了兩聲：“人老了，眼睛裏容易進沙子。

    後來，還是我跑上去攔住了他爸，我說他媽不容易，用命換來了孩子，都是有過孩子的人，她也一定不會忍心的！小塵也被嚇哭了，哭得比我聽過的其他孩子的哭聲還大，他爸也心軟了，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孩子，還是不忍心，把小塵丟到旁邊床上就出去了，小塵又笑了，我也害怕啊，我出去的時候，衛生院醫生已經走了，後來就是他媽的後事，小塵自己坐在一個盆裏玩，看著他媽的棺材被擡出去，笑出了聲音，那時候，他爸對他的眼神就變了。我還記得那個眼神，就像看惡魔一樣。

    他爸還是養著小塵，就負責不餓死他，其他的都不管，好在小塵長大就懂事，就像有人教他一樣，知道什麼應該做什麼不該做，惹人喜歡，我有過一個孩子，沒出生就死了，我一直是一個人。

    小塵每次都喜歡跟著他爸叫爸爸，可是他爸從來不會答應他，在小塵六歲的時候，他爸從新找了一個老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爸就側底不管他了，有時候他連飯都吃不上，我看孩子可伶啊，孩子總是無辜的，而且這麼多年，小塵這個孩子真的是乖巧，對誰都好，漸漸的也就沒有人記得之前的事了，可是他家不一樣，等小塵越長大越把他當仇人，小塵經常都是餓著肚子來我家，要說這孩子是我從小喂到大的也不為過。

    後來小塵十三歲的時候，因為他家裏的弟弟要上生病，他爸直接讓他不要讀書了，小塵不聽，也受不了，直接離家出走了，過幾天又回來了，對待他家人的態度也變了，從那以後就沒要過他裡的錢，他上高中後，就沒回來了，只是小塵還記得我這個老太婆，還給我打錢。

    前幾年當時給小塵接生的那個醫生，臨了了問我知不知道為什麼她那時候被嚇成那樣，我說不知道，她說，小塵不是生出來的，是他自己爬出來的，當時他媽羊水破的，醫生到了時候，床上就全是血，醫生剛把床單打理好，醫生手上的血就是在那個時候沾到的，他媽就叫了，撕心累肺的疼啊，話都說不出來，在床上一個勁的抽搐，醫生害怕。就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