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一棵大樹邊上藏起來，遠處陳四爺神神叨叨一直在念著咒語，可惜，這裏跟那邊隔了一小段距離，茂密的樹早就已經把視線遮擋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麻利地爬上了一棵歪脖子樹，半躺在上面朝聲音的方向張望。

    黑夜之中，陳四爺身穿一身黑色的長袍，戴了個氈帽，脖子上吊著一串串象牙打磨而成的像是辣椒一樣的項鍊，穿著一雙羊皮靴子，手裏還拿著一個扁平的像蓋子一樣的東西，唸叨一句敲打一下那個金色的蓋子。

    “薩拉圖，賽拉黑，依拉圖，瑪米撒……”

    離身咒？

    聽著聽著，我竟然聽出一點門道來了，這咒語好像就是離身咒，專門在樹葬之前給那些帶有濃重怨氣，死不閉眼的那種人超度用的，瞧著他神神秘秘大半夜一個人來這操持，莫非是見不得人？

    這喪禮在日出東昇的時候做最好，寓意向陽向東，夜晚霜氣重，陰氣也重，根本就是犯了送葬的大禁忌，陳四爺這種老油條應該說什麼也不會犯這種低階錯誤纔是。那麼這樣看來只有一個可能……

    他根本就是有心挑這樣的時候的，而且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鈴鈴鈴，鈴鈴鈴……

    一陣鈴聲響起，與陳四爺手上的銅鑼的聲音夾雜在一起，聽著有點詭異，只是，為什麼忽然之間有這聲音，還沒等我想明白，我便知道了。

    一個穿著壽衣的臉色慘白得老婆子正緩緩從一個布袋裡面鑽出來，她穿戴整齊，專門讓人化了妝，雙眼緊閉，隨著陳四爺的節奏慢慢站起來往一棵三四個人高的大樹上過去，自己把頭伸進早就已經佈置好的粗繩索。

    老婆子身上帶著兩串銅做的手鐲，上面的銅鈴鐺一下一下響著，像是招魂的鈴一樣，聽著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嘶……嘶……

    “呃……”

    陳四爺拉了一把繩索另外一端，紮了個大馬步，重心放低，把頭用力往前埋在胸口腹部的位置，一雙粗糙的佈滿老繭的手正在賣力地拉著。

    繩子一點一點被他拉到身後，另一端圈著老婆子脖子的繩索正在收緊，很快，老婆子整個屍身都被懸掛起來，在風中搖晃著，盪漾著，一下一下往上面騰挪。

    陳四爺算有幾分本事，這種樹葬的儀式一個人做出來，有膽色，有本事。陳三那孫子，之前還要十來個人先把女孩捆上去，然後再誘騙我們，逐個獵殺，留下來當那年輕女人的祭品。

    我搖了一下頭，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涌上心頭，我覺著心裏有點難過。

    祭品？

    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能找送葬人要求以這種形式送葬的人一般都不是正常死亡的人，很多人都是慘死的，要以一定的安慰才能平靜下來，所以，以前陳三接的哪趟活就是要找幾個祭品，陪著那女人葬了，而現在……

    陳四爺肯定還有後招，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從哪裏找陪葬品。

    現在這樣子的葬法被發現，肯定難逃法律的制裁，只是我終究低估了陳四爺。

    他擦了一把汗，把那老婆子以一種尚在母胎的嬰兒般蜷縮的姿勢吊在樹上之後，又在念著往生咒並且，每念一句，他便用石頭疊著兩張之前壓在那顆葬樹的周圍，慢慢地把它圍起來，在一片擺放整齊的紙錢中央。

    然後邊上還有幾個麪人在那，跟之前樹葬的情況如出一轍，這老婆子就是正主。

    離身咒一遍一遍念着，用的是藏話，我能聽幾句，但是聽不太懂。

    陳四爺用三根白色的蠟燭插在一個小土堆上面，倒了幾杯白酒在地上，忙完之後坐在樹葉堆裡，掏出一根菸吸起來。

    菸頭明明滅滅地給這死寂的樹林增添了幾分人氣，陳四爺不時咳嗽幾聲，吐了兩口煙之後，還沒抽完就把煙掐掉，隨手扔在別的地方。

    “行咧，老婆子該上路羅，就讓這幾個小子陪你吧！哎，爲了能弄到他們，費了我老大的勁才從外地的人販子手上買來的咧。”

    陳四爺說的話讓我有點雲裡霧裏地，只是我隱約察覺到陰謀的氣息，總感覺這有什麼不對勁。

    陳四爺踢了一下在旁邊放著的幾個布袋，掏出匕首一刀一下，直接把布袋弄開了，裡面齊刷刷露出了三個孩子的人頭。

    靠，這喪心病狂地傢伙，果然跟陳三是一路貨色，謀財害命的事做得如此不害臊。

    那幾個孩子胸前還在規律地起伏著，明顯只是暈了過去，陳四爺想要幹啥，我不用想都知道，那幾個孩子就是來陪葬的，爲了化解那老婆子的怨氣。

    我麻溜地滑了下去，雙腳一深一淺地在踩著，不一會兒便衝到了離陳四爺不到兩米的位置，笑嘻嘻地看著他。

    我皮笑肉不笑，心裏早就罵娘千百遍了。

    “你大爺的，這麼晚在這幹啥？不會是來賞月亮的吧！”

    陳四爺看見我來了之後楞了一下，下意識就擋在那幾個布袋前面，想擋住我的視線，只是，我在樹上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地，他想要做缺德事，也要問過我同不同意才行。

    我調侃著他，心裏一點都不著急，好事被撞破，沒臉的也不是我。

    “呵呵，沒什麼，就是晚上睡不著，出來走走而已。”

    陳四爺強顏歡笑敷衍著我，見我沒什麼動靜，還試圖掩飾自己的罪行。

    “是嗎？那沒什麼事情的話，這幾個孩子我帶走了。”

    我往前走了兩步，陳四爺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看著我問了一句“你到底想幹什麼？別壞了我的好事。”

    他有點凶神惡煞，說話的時候瞪著我，讓我覺得有點搞笑。

    被發現了還這幅樣子，真是有理了？

    “你的好事？哼！你連狗都不如，畜生還有點人性，你爲了掙兩個錢竟然想害別人，你心都黑了吧！”

    我從袋子裡掏出一把刀，用蓮花燈的火焰對著它燒了一下，把一些燈油粘上去，避避邪。

    樹葬林到處都是詭異的氛圍，不得不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