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屍臉上煞白煞白的，結了一層冰霜，雙眼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要越過眼眶，他的脖子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根紅線，緊緊地勒著他的脖子，使得他青筋直露，臉上的血管都腫脹起來了，

    “你……你別過來。”

    我抄起邊上一根竹竿架在胸前，緊張兮兮地大聲呵斥。

    人怕鬼七分，鬼怕人三分，但是現在在我面前的是一具屍體，這情況就有點複雜了，我在陳三這鋪子裡面研究的送葬，安葬的術法一時間用不起來，忽然之間有點發怵。

    “嘔……”

    那屍體喉嚨咕嚕咕嚕地響著，忽然，把喉嚨裡面最後一枚我死活取不下來的銅錢吐出來了，喉嚨裡也鬆快了許多。

    他艱難地一步一步朝我挪過來，那碩大的眼珠子把我嚇得夠嗆，啪一下，在門檻那摔了個跟頭。

    我艱難地挪動著自己的身子，看來今天晚上還是難逃一死，躲過了鬼差，終究躲不過那詐屍。

    “謝謝！”

    我耳邊猛然傳來一把男人沙啞地聲音，落寞中帶著一絲悲慟。

    那屍體機械地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看，然後瞬間消失了，連門都沒跨出去就消失了個沒影。

    四周靜悄悄的，什麼都沒有留下，唯一能夠證明今天晚上的事情真的發生過，唯有地板上的那一張身份證。

    “扎西多桑？”

    這應該就是剛剛那個男人，身份證上面的照片倒是陽光帥氣，死了之後被害成這副模樣，也是一個可憐人。

    三天之後，我出去採買紙錢的時候，聽那老闆提起一件怪事。

    雜區巷子最後面那一戶人家的新寡婦沒了，奇怪的是，死的時候正在那花朗格勒床上，兩人正光溜溜摟在一起，胸口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扯開了，兩個人都丟了心臟。

    鎮上的人開始議論紛紛，大家都說那新寡婦的老公肯定是被她們害死的，不然怎麼會齊齊死於非命？老公死了之後沒有滿喪期就跟別的男人鬼混，活該丟了命。

    大家風言風語傳著，我倒是聽了不少。

    紙錢鋪老闆幫我把一卡車的紙錢裝好之後，熱情地跟我八卦著，說得就像是真的一樣。

    這難道是巧合？

    “老闆，問一句，你認識那男人叫什麼名字嗎？就那新寡婦的老公。”

    我摸了一下兜裡面外套還揣著的身份證，大膽猜測。

    “好像叫什麼扎西多桑還是多傑，忘了，我這年紀大了，聽別人說來說去也就聽個熱鬧。”

    老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後找回我三張十塊錢。

    我像是遊魂似的，跟著卡車回鋪子，沒想到，外邊早就有一個大媽在等著，看樣子是等了老半天了。

    “小哥，你先去後院卸貨，我有點事，等會就來。”

    我打了一聲招呼之後，下車開閘，那大媽看見我的樣子有點驚訝，眼神有點流轉著難以置信。

    “你就是這家店的老闆？”

    大媽操著生硬的普通話問道，大骨節分明的手一節一節地，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操勞命。

    估計也是辛苦了一輩子。

    “是的，有什麼需要幫你的嗎？我們這的棺材都挺好的，防水防黴，油漆用料都是最好的。”

    我自顧自介紹著自己地店面，一般來這的都是選棺材的，看她神色落寞，應該是家裏有事，八九不離十了。

    “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我兒子讓我交給你，希望你能夠破破煞。”

    大媽沒有跟我多說廢話，開門見山地把自己要說的東西說出來。

    她攤開手掌，上面躺著幾個拇指大小的銅錢，看著有點熟悉，好像是前幾天夜裏我給那男屍嘴裏取出來的一樣。

    那天我就納悶，怎麼他消失了，這匣子裡被我取出來放在那的銅錢都不見了，原來是被他帶走了。

    我把東西接過來仔細看了一下，上面帶著新鮮沾上的血跡，不像是那天從那男屍喉嚨裡面取出來的東西一樣黏黏糊糊地，一時間有點納悶。

    銅錢是那幾個銅錢，但是取出來的地方不一樣了？或者，新近它們又被塞回人的身體裡？

    “你兒子是扎西吧！”

    我篤定地說道，這大媽的眉目之間跟他有點像，應該八九不離十。

    誰知道，我纔剛剛說出他的名字，那大媽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忽然之間癱軟起來，瞬間淚流滿面，哭哭啼啼地在我面前呼喊扎西的名字。

    好不容易安撫完大媽，平穩了情緒之後，她才告訴我，原來是他兒子託夢給她，說是投不了胎，之前被這銅錢加黑色珠子傷的太厲害，只有破煞才能救他一命，投胎做人，所以纔不得不假借他媽的口來幫忙。

    瞭解清楚情況之後，我讓她先回去。

    第二天夜裏，在扎西來找我的同一時間，我在鋪子外邊的十字路口點上三炷香，抓了一把米，一個明黃色的紙人在風中搖晃，嘴裏唸唸有詞。

    “陰魂引路，莫問前程。”

    我雙手一掐，使勁戳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沾了點柚子葉開天眼。

    後半夜這路上的陰魂本來就多，像我這樣的見鬼法可以招引許多陰魂前來。

    其實這種做法也很冒險，要是不小心招惹到了厲害得惡鬼，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我只是看在那大媽的份上，鋌而走險試一次而已。

    “天眼一開，雙目清明，糯米一撒，閒雜陰魂退散。扎西多桑你在哪？快快出來，扎西多桑你在哪？快快現身，你家老母親找你回家安魂了……”

    我半眯著眼睛掃視著周圍的虛無的影子，男女老少都有，各個臉色蒼白，走路的時候腳跟根本就不著地，半飄著的狀態實在令人震撼。

    過了一會兒，其他的魂靈四散而開，路口右手轉彎的地方，扎西多桑木訥地往前走著，每走一步都是尋著我的聲音來得。

    我閉上眼睛，搖晃著手上的招魂鈴，直到扎西的魂魄走到跟前的時候，我撒了一把米，把他的魂靈收在招魂袋裏麵，封上帶回鋪子裡超度。

    生前被害死，身後又害人，雖事出有因，但是種什麼因出什麼果，作惡肯定是不能投胎轉世的，只有消除他身上的戾氣，纔有可能進入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