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狐族妖宴
爲了得到蘇丹紅信任,薛仁義更不惜殺妻以表心意,再用甜言蜜語誘她使自己獲得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長生不老。薛家本是揚州豪門,薛家公子更是出類拔萃的人才,他隱忍,狠絕,有錢,有人脈,如今更有了永生的時間,那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得不到的?他算好了一切,也不怕與蘇丹紅糾纏,因為他耗得起。
這唯一算漏的,也許就是這隻長生蠱,長生蠱本就是傳說中才有的東西,跟那鮫人肉一樣虛無縹緲,蘇丹紅本事再大,又怎麼可能弄到兩條?無非是用術法將一條蠱一分為二,這種靠邪法獲得長生的做法本就逆天而行,分離後的蠱蟲效力亦大為減弱,不能夠單靠吃尋常動物維持生機,蘇丹紅爲了這永生,只好成為蠱蟲的傀儡,為它源源不斷提供活人心肝。
爲了情字一念之差,雖生猶死。蘇丹紅淪為魔魂,在這漫漫歲月中,她是否有過後悔?只是木已成舟,徒勞的後悔也只是心之負累,她唯一能夠抓住的,也就只有這個男人。只是現在,她親手結束了他的生命,也結束了自己的一生。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終歸是戲文罷了。
蘇丹紅和薛仁義雙雙倒地,兩人心脈盡碎,再無一絲生機。趙宇飛望著倒在血泊中的兩人,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麼,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卻結束得那麼不可思議。雖然兩人死得如此可悲,但卻絲毫不值得同情。薛仁義沉淪黑暗孤寂也好,蘇丹紅為愛絕望喪命也罷,這都是他們自己決斷的命運,卻偏偏害了許多無辜人的性命。
趙宇飛看著兩人的屍體,若有所思。他看到了人類的為愛情執著,為權力沉迷。他也看到了蘇丹紅畸形的迷戀、薛仁義笑臉下的怨恨。趙宇飛微微一嘆,隨即從袖中取出兩道符篆,同時口中念動法咒,符篆無火自燃,緩緩落在兩人的屍體上。只見猛然燃起熊熊烈火,將兩具屍體燃燒殆盡。
“哎呀……糟了。趙道長,你這可讓我如何交代啊,好不容易找到連環掏心案的兇手,你卻把兩人的屍體給燒了。”李君昊臉色為難的說到。
“我所用的不是普通火焰,而是來自地獄的煉獄火,這兩具屍身都染了蠱毒,只能用煉獄火焚化。若是讓你們擅自將其焚化,必定危害無窮,還望李探長見諒。”趙宇飛神色淡然的說到。
“唉……”李君昊聞言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
漫長的冬天過去了,正是萬物復甦的季節,若此時有人能夠從天空俯瞰大地,便會看見揚州城被新春抽出的嫩芽染綠,街頭街尾滿滿洋溢著盎然生機。
然而古宅中的趙宇飛,此時卻他獨自一人手持酒樽,望著窗外滿城明綠自斟自酌,兩條斜飛入鬢的劍眉,一雙清澈明亮得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眼神裡卻有著一絲牽掛。
趙宇飛來到揚州城的時間並不算太長,然而如今卻已經是譽滿揚州城的鬼道醫仙,遊走於陰陽兩界,又是醫術精湛,時常為人解憂。但這職業當然不會輕鬆,不止危機四伏而且會隨時喪命。要知道每一個修道之人從來都是法不空施的,而趙宇飛卻偶爾會做些虧本買賣,因為他知道這人世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過得如此安樂。
只是如此美景美酒,佳人卻不在身邊,現在這座空蕩寂寥的庭院裏,除了他之外只有一隻的虎斑貓懶洋洋的趴在庭院中嗮著太陽。這是適合春眠的時光,何況還有酒,趙宇飛倚在舒服的椅子上,就這樣睡了起來。
就在此時,一隻烏鴉突然飛入了趙宇飛的宅院中,來到趙宇飛面前大叫一聲,將趙宇飛驚醒。趙宇飛睜眼一看,只見烏鴉的腳上繫着一封手指大小的卷軸,卷軸雖小卻十分精緻。趙宇飛從烏鴉身上取下卷軸開啟一看,發現是一封邀請函。
“今夜小女出嫁,筵開百席,望鬼道醫仙賞臉一聚。”邀請函上就只有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然而奇怪的是這封邀請函,只寫了時間,沒有地點,只是說到了時辰會派人過來專門迎接趙宇飛,邀請函的落款則只有兩個字——狐王。
“虎王,你過來看看。”趙宇飛說到。
虎王聞言立刻從虎斑貓化爲了人形,來到趙宇飛的身邊接過趙宇飛手中的邀請函,看了看說到:“原來是狐王的女兒出嫁,值得一去啊宇飛,那兒的菜色可都不是凡間尋常能夠吃到的美味。”
“好像有點意思,不過他為何在宴席當天纔給我發來邀請呢,不是顯得太倉促了嗎?”趙宇飛問到。
“你有所不知,這是妖界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當天發邀請是表示不強求賓客一定要到,有空則一聚,無閒則自安,尊重賓客的意願,你若想去就將卷軸收下,不去則將卷軸還給烏鴉。”
“原來如此,那今晚我們一起去吧虎王。”趙宇飛說到。
……
到了晚上約定的時間,一輛馬車來到了趙宇飛的宅院前,顯然是來接趙宇飛去宴席的,趙宇飛和虎王一同上了馬車。
馬車走得異常的快,但卻很穩。一路經過光福、靖安坊,待快要路過風善寺時,馬車突然加速,趙宇飛坐在車內猛地一個顛簸,他忙探頭出窗去看,風善寺本在前方不遠,可顛簸的這一瞬間,趙宇飛視線中的景物突然像是逐漸消失的海市蜃樓,在光天化日之下變成幻影,一點點淡去、消融。
所有的東西都模糊了,眼中的揚州城也消失了,唯一還清晰的,是馬車走著的大道。而這條大道無限延伸至看不見的迷幻盡頭,趙宇飛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發現自己已被馬車拉到了另一個空間裡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棵立在路旁的參天巨樹,枝幹粗壯,盤根錯節,葉片桃心形狀,閃著點點銀芒。
馬車還在一路走著,過了兩棵樹,便踏上了一座張燈結綵的寬闊木橋,橋下流水喘急,趙宇飛想要看看水從何處流經,水面卻是一片煙繚霧繞,只能看見乳白色的水霧瀰漫周遭。趙宇飛雖然什麼都看不真切,但耳朵卻能依稀聽見些躲在迷霧之後發出的,各種細小尖銳的偷笑之聲,趙宇飛心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趙宇飛正疑惑間,馬車已走下木橋,重重水煙散去,眼前景象豁然開朗,前方一座三間四柱綵牌樓,牌樓本是立於路口做標示之用,通常雕龍刻鳳,飾以鵲、鶴、香花等圖案以喻吉祥。可這座牌樓卻是彩絲飄揚、漆紅抹綠。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內外側分別雕飾獅、熊、狐、蛇四獸。
四獸張牙舞爪,形象猙獰,在明燈高懸的映照下,透出濃濃一股妖氛,牌樓正中額題“晷街”二字。
趙宇飛心中卻暗道怪哉,尋常牌坊雕“舞鷹”喻“英武”,飾“雲鶴”表“太平”,可這熊為慵懶,狐乃貪婪,蛇愛嫉妒,獅最傲慢。這奇怪的牌坊究竟有何寓意?而晷字乃光陰,晷又通‘軌’字,也有時光軌道之意。這條街起了這麼個名,莫非指這裏是時光之輪,歲月流淌之街?可看這周遭陰森森的氣氛,倒更像是條不折不扣鬼街。
反正揚州城已有了個賣人肉包子的鬼市,若說再多了條鬼街,趙宇飛也毫無覺得奇怪。馬車還在繼續前行,牌樓後方,是一條寬敞的青石長街,長街兩側,聳立著連綿三十里望不見盡頭的高樓廣廈,巍巍巨宅朱欄玉砌、屋簷若飛,一面麪粉牆高似青天。而每棟飛簷上高懸紅燭,萬家燈火通明,景象富麗堂皇,竟比揚州城富戶們的住宅還要有富貴之氣。
順著長街下去,盡頭是一座偌大的宮殿,殿前五里紫帳飄揚,香風迎面,正中黑漆門屏上懸匾額,題“邀鳳樓”三個金字。說是樓,可這氣派排場,明明已是座不小的宮殿了。虎王的馬車才一停穩,車外已有個機靈體面的奴僕為兩人掀開車簾,並招呼早已停在殿前的四抬輦轎接了四人入殿。
趙宇飛依舊是一襲白色道袍,看似樸實無華,卻給人一種超然脫塵的氣質。而虎王一襲虎紋華服,身形魁梧,看起來威武不凡,和趙宇飛並肩站在一起看起來更像是趙宇飛的兄長。輦轎抬著二人進入殿中,一路上高臺芳樹、瓊館生煙,飛瀑流彩,庭院花香。
一汪廣闊無垠的碧池水波盪漾,池中蓮葉亭亭,銀鯉遨遊,一片生機盎然。煙嵐霧靄中但見四座殿堂、兩座角樓以飛橋前後連線於水上,四殿二樓遍鑲夜明犀,夜則光明,可照百步,更有不知何處傳來的絃樂絲竹渺渺入耳,此情此景之富貴,怕是隻比人間帝王稍遜幾分。
兩人下轎,步行進入正殿,原來那些絲竹之聲便是殿中傳出,只見殿內衣香鬢影、燈紅酒綠,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