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奇怪的，這天下不愛子女的父母多了去了。”英姑嗤笑，看著我們：“怎麼？還要走陰嗎？”

    這死因也明白了，確實也沒必要走陰了。

    我偏頭望向瞎道長，他也在沉思，不過片刻後他抬頭看著英姑，斬釘截鐵：“走！”

    我大概猜出了他的心思，雖說可能錯過了二十年，但瞎道長對英姑肯定是還有感情在的，要是就這樣不走了，那他還有什麼理由留在這？

    英姑見他這般，臉稍稍變冷了一些，連連冷笑：“走陰有多危險你不是不知道，你可真見不得我安生。”

    “虛雲，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自私。”

    她口裏忽然冒出一個陌生的名字，聽著像是道號，我看向瞎道長，他臉上一赧，緊抿著唇不說話。

    瞎道長說那話的時候應該是隻想著自己能多留一會的，也沒考慮走陰的危險，這會被點破，他自然是羞赧的。

    只是話已出口，憑他對英姑那脾性，想來也是收不回那已經出口的話了。

    英姑神色仍然冰冷，看著他倒也沒拒絕，只道：“走陰適合晚上走，你們先回去吧，晚上過來。”

    現在還是中午，離天黑還有好幾個小時，我們在這裏無親無故，上哪去？

    “你讓我們在這裏呆到晚上吧。”瞎道長輕聲說著。

    英姑瞥了他一眼，暫時也沒有回答，只是站起身來往外走：

    “那你們在這呆著吧。”說著，便往門外走。

    “你去哪裏？”瞎道長在後麵喊。

    那人半句話沒說，離開了。瞎道長就坐在我邊上，看著人走了，臉上露出許多惆悵。

    見人走了，我挑眉看著瞎道長：“說吧，怎麼回事？”

    瞎道長看了我一眼，又默默地轉開頭，不再說話。

    見他沒有要說的意思，我也不自討沒趣，不過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左不過就是那些年輕時候痴男怨女的糾纏。

    晚上一晃就來了，八點一過，神婆準時來了。

    她來的時候並未立即施法，而是在大廳裡翻翻找找，找了很多東西。

    那神壇前面擺了一隻雞，一隻鴨，還燃著許多香燭。

    這樣一搞，轉眼便到了九點，外面已經完全昏黑了，黑漆漆的靜夜令人心裏頭極不舒服。

    “差不多了，開始吧。”神婆滿意地看了看神壇前的佈置，點點頭看向我和瞎道長。

    “爲了保險起見，見陰人時，只能有一個人在場。”她說著眼睛閃著精光看我們兩個：“不過，你們兩個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我眯起眼看著她，她嘴角帶了抹淺笑，看著瞎道長：“我二十年前給你那護魂玉，你還給我。”

    這話一出，瞎道長立刻拒絕：“不行。”

    “狗道士，你知那護魂玉對走陰人意義非凡，還霸著二十年，只怪我當初看錯了你。”那江玉英臉上染了霜色，眼裏一片冰冷，冷笑著看瞎道長。

    “狗道士”一詞都用出來了，我摸了摸鼻子，看來現在這英姑對瞎道長真是怨恨到了極致。

    “我……”瞎道長被噎了口，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英姑卻不肯放過他，冷言嘲諷：“虧得這二十年我運氣好，又有貴人相助，否則，沒了那護魂玉，我怕是早日見閻王去了。”

    “先前我倒想去見了閻王爺也好，看看你這無情無義的人會不會覺得內疚，後來我覺得，被你這樣的人害死也實在是愚蠢，到底是頑強活了這麼些年。”

    說到這，英姑冷眼瞧了眼那神壇，往昔二十年的怨恨一舉爆發了出來：“你走，你們兩個給我滾！”

    “還妄想我給你們走陰？我告訴你狗道士，我江玉英這輩子就算死，也不會幫你萬分，那護魂玉我也不要了，你們趕緊給我滾！”說著，推推搡搡就要把我們趕出去。

    我們兩個大男人，自然也不好與女人動手，只好不情不願被推出了英姑的家門口，鐵門“澎”的一下關上了，碰了滿鼻滿臉的灰。

    我摸了摸鼻子，看著瞎道長：“說吧，你倆到底什麼事？”

    瞎道長看我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緊閉的鐵門，喊了兩句：“英姑，英姑！”

    沒人迴應。

    他不死心，又喊了一句：“英姑娘！”

    依舊沒有迴應。

    瞎道長嘆了口氣，從懷裏摸出一小塊圓潤的玉，從門縫下面塞了進去，又朝裡面喊：“英姑，護魂玉給你放裡面了，你小心收好，虛雲走了。”

    說完他又等了一會，仍然沒有人來開門。

    此情此景，瞎道長嘆了口氣，拉著我走了。

    趁著夜色，我們走了很久，瞎道長忽然說了一句：“英姑是我師父的師妹的徒弟，與我同在茅山求道。”

    聽得他這麼說，我大概知道他想與我傾訴傾訴他與英姑的往事了，我沒插嘴，靜靜地聽著。

    “英姑那時候與我親近，我知她對我有意，我也有意，不過修道之人理當清心寡慾，這事我們兩個都不提，只是像師兄妹一般相處。”

    “二十年前，她下山，與我表明心意。我沒有回答，她便把她那護魂玉贈予我，要我想明白了去找她。”

    說到這我也大概明白了，只是瞪起眼睛看著瞎道長：“你一直沒想明白？”

    他看也沒看我，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也該將護魂玉還回她，這東西可是人家保命的傢伙，你就這麼霸佔了二十年？”我看著瞎道長，忽然他今日的遭遇也是活該。

    “我不知該怎麼面對她，便一直沒有去找她。況且，這東西雖然對我用處並不大，但每次看見它，我總能想起她。”瞎道長說這話時，難得露出一些痴態，我卻心裏顫了顫，一臉複雜地看著他。

    這男人也未免過於可怕，他心裏喜歡那英姑，面上又不承認，手裏拿著人家給的東西，還把它當成定情信物，霸佔了二十年，現在拿著東西來找人家……

    我要是是那英姑，我一刀就把他大卸八塊了。

    不過現在我看著這漆黑入墨的夜色，四周偶爾有一些零星的燈火，除卻這些便是荒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