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被他砍死了，白蛇被骷髏弄死了，而他就是棺材裏的人。

    我倒是疑惑，他既然進了我的身體，為何我的意識還能安然地存在著。

    不過暫時不能想這麼多。

    “黎川，你快從我身體裡出來！”我冷著神色，語氣堅決，甚至還在發冷。

    “這身體我用的好，為何要出來？”身體裡的人輕笑。

    我皺眉，看向鬼麪人，他無奈地聳聳肩。

    他也不知道如何讓他出來嗎？

    我心裏一陣寒，劍眉微皺:“難道，你要在我身體裡呆一輩子嗎？”

    “有何不可？”我再次不受控制地輕笑，那“黎川”答:“黎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這話一出，原本的場景一變，本來古樸漆黑的房間已經變成明亮的木樓。

    “王爺，皇上請您前去議事廳。”門外邊傳來秀稚的聲音。

    王爺？

    在叫我嗎？

    很快，我便知道了答案。

    “就來。”低沉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是從我嘴裏發出的。

    我閉了嘴，但他還在說:“皇上怎麼說？”

    我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

    門外噤了聲，那女孩沒有再說話，不過片刻，一個男人推門進來:

    “你想朕怎麼說？”

    來人穿一襲暗紅長袍，頭上綁了一條暗紅色的髮帶。

    我輕笑:“您想怎麼說，便怎麼說。”

    那人眸光暗淡不定，緊緊盯著我，眼神盡是壓視。

    忽然，我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剝離出來，靜靜地浮在空中。

    而場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了。

    四周一片黑暗，暗處傳來誰的喘息。

    “吱——哐——”忽然，一陣光亮從一個地方傳來，我凝眸望去，是之前那個穿暗紅衣袍的俊秀男人。

    “川兒……”

    “滾！”是我的聲音。

    我順著光線望過去，那個與我一模一樣長相的黎川正被不知什麼材質的鐵鏈鎖著手腳。

    他的頭髮凌亂，衣衫襤褸，像一個落魄的街頭乞者，或者，更加落魄。

    “黎川，這江山給你，你要的起嗎？”那暗紅色長袍終於換了個稱呼，臉也變了:

    “你這個連自己父母都不知是誰的野種有什麼可以驕傲的，我能接納你已是你的榮幸，你何必如此不識抬舉。”

    “呵……你終於，說出心裏話了。”黎川狠狠啐了一口:“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誰是野種？這江山應該是誰的？”

    “你不知道嗎？”

    話一出，我也駭了，而那黎山卻凝眸看著黎川，不知是何情緒。

    “你果然知道了。”

    他掩了神色，輕笑:“黎川，來世我們不要做兄弟了，不然，又免不了相殘一番。”

    刀光劍影閃過，我聽見黎川的悶哼。

    古中原有一種刑罰喚剮刑，以刀割之人體三千六百下，最後一刀方纔致死。

    “黎山，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最後一刀，吊着黎川的一口氣。

    “那便，不要放過我！”

    最後一刀，刀落人亡。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四下茫茫不可見。

    “啊——”一道驚呼，燈光應聲而亮。

    “皇上，怎麼了？”一個穿著異族服飾的女子點了燈，把床榻上的男子扶了起來。

    我見他整個人大汗淋漓，眉間一團烏黑，明明是招惹了怨鬼。

    “去請一鴻大師過來。”黎山揮了揮手，那宮女恭敬地退下。

    場景一轉，我隱約聽見兩個男人的談話聲。

    後來這聲音越來越清晰。

    “皇上若想不再被打擾，可將他的屍體厚葬，請高僧為他超度，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他自會散去投胎。”

    與黎山對坐著的是一個白衣白髮的老頭，鬍子很長，垂到胸前。

    這會他正捋著那長鬍子，面色靜淡。

    “若是我要他永不能超生，應該如何做？”

    黎山一開口，那道士便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還是沉思:“若要他永世不得超生，只有困魂。”

    “把他的魂魄困住，永遠不得離開那地。”

    “不過，到底是誰與陛下有如此仇恨，竟如此對他？”一鴻道長皺眉看著黎山。

    但黎山但笑不語。

    場景又是一轉，面前是幾座大山，一支軍隊停在這裏，而他們抬著的，是一副黑木棺，棺邊鑲金。

    正是那副懸棺。

    這時，它便已經有了動靜，似乎一直便想破棺而出。

    “黎山，我不嚇你了，你放我走，放我走吧。”悲鳴從棺裡傳出。

    然而黎山冷著臉，表情都不曾變一下。

    “下棺。”冰冷的字從他嘴裏吐出來。

    “黎山！黎山！放我出去！”

    “黎川，黎川……”

    那道聲音很悲慼。

    那會，我知道，安親王黎川真的是害怕了。

    在一道棺裡，永生永世，尋不了仇，亦無人陪伴。

    漫漫長歲，孑然一人。

    但誰也沒有動搖過，黎山沒有，那負責下葬他的軍隊也沒有。

    於是他只能無言的掙扎，一直掙扎，直到下葬的最後一刻。

    他也沒能掙扎出來。

    一道強大的拉力把我拉了走，再回神，依舊是那個幽黑鑲金的密閉的房間。

    “你怎麼不說話了？”這身體問了我一句。

    我驚疑不定，難道，剛剛不是他帶我進的幻境嗎？

    “是我。”耳邊一道機械音響起，在那個“黎川”聽來是不明所以，但我卻是聽得懂。

    竟然是鬼面帶我進的幻境？

    他什麼意思？

    “如你所見，他並不能離開這個地方。”冰冷的機械音似在引誘我一樣:“你要不要跟我離開？”

    這話是直接說出來的，所以“黎川”也聽到了。

    “你們要走？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他的聲音似乎有些微微地顫抖。

    我正要回答，卻被打斷。

    “黎川，走吧。”鬼麪人說著便提腳走進了那扇門，我趕緊跟過去。

    到了門那邊，便覺得身體一陣撕痛，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扯出去一樣。

    我看見，他的靈體形態，從我身體扯出來了，真的和我長的一模一樣。

    “不、你不能走。”我跟著鬼麪人要離開，那與我一樣模樣的人正在門邊遙遙望著我。

    他的神色有些悽惶，我在那有些猶疑不定。

    “再看你就永遠留在那裏陪他吧。”鬼麪人說著抬腳走了。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趕緊跟著鬼麪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