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李向東覺得她是個熱心助人的好鄰居，聊著聊著，他發現她很愛說話，似乎是爲了找個人一同說話才幫他忙。

    她說話時顯露出神經質，語調又急又快，滔滔不絕，字句之間難有空隙，說完自個兒先笑或先怒，情緒高昂得令人匪夷所思。

    身家給盧敏問過一遍，李向東也問問她一些問題，不過他並不那麼想了解她，後來只是在聽她講述這棟公寓裡其他住戶的閒話。

    最後兩疊報紙搬下樓，李向東向盧敏答謝。

    盧敏直沒閉上的嘴終於閉上。

    方纔下來前李向東已把家門鎖上，且帶上公文包，表示他不再上去了，也表示她沒得再說了。

    她一副意猶未盡毫不掩飾，讓李向東於心不忍，說不出告別的話語。

    沉默的對視後李向東先開口，“你和房東熟嗎？”

    她似乎對住這棟公寓的人瞭如指掌，他便問問他想知道的。

    盧敏以為還有得聊的興奮在聽見“房東”時消散，沒勁地說：“房東先生人挺好的……”

    她沒得說了，李向東再問：“他家多少人？”

    “就他一個，我問過他怎麼沒找個伴，他只是笑笑，不說。”

    “他沒結過婚、沒生過孩子？”

    盧敏點頭，“好像是這樣。”

    “他是做甚麼的？”

    “這我也問過，他說以前是做工的，現在就靠這棟房子過活。”

    “沒其他特別的嗎？”

    盧敏點頭。

    她這樣愛聊天的人都只知道陳欣嘉這些事，其他住戶不會知道更多了，李向東想，陳欣嘉這麼單純嗎？或者，神秘？

    巷子口有人彎進來，眼尖的盧敏看見立即往那兒跑去。

    想來應是這棟公寓的住戶，盧敏又找著話友，李向東便自個兒檢視報紙堆放置的狀況，避免妨礙到他人……

    他瞧見靠屋後的牆邊有幾個水泥袋。

    第一次走來這裏就見到那些，不過沒在意，定睛一看才發覺那些是水泥袋。

    他走過去，撿了一個起來看，確定是水泥袋，想起了在十四號一樓地下室所聽見的。

    走到窗子邊，他讓耳朵貼近，不知是否心中在期待聽見同樣的聲音，他彷彿聽見了微小的由地下傳來的鐵鏟鏟砂土的聲……

    積雨雲滿布天空，夏陽再烈也穿透不了，天色陰了，好似將入夜了。

    松果兒提早開啟客廳電燈，好方便女兒作功課。

    方伊青本來坐在靠飯廳的書桌那兒，但一會兒跑房間裡找東西、一會兒走到廚房開冰箱，見她專心不來，松果兒拿張小板凳，要她在茶几這兒寫功課，也好盯著她。

    女兒直坐立難安，松果兒也煩躁的，不過必須擺出母親的威嚴，否則她也想走動一下。

    察覺將下雨的時候已把曬在陽臺的衣物收拾進來，但雨一直沒下下來，松果兒並不喜歡下雨，可這當下，她看著外頭，期盼快快下雨，而天空就濃厚的雲層不斷堆磊，隱隱閃著光，雷聲低沉鳴響，似乎仍在蓄勢……

    “寫好了！”方伊青高舉拿筆的右手。

    松果兒朝她笑，“好，小青真棒，東西收一收。”

    方伊青將文具收回鉛筆盒，“那等一下要做甚麼呢？”

    “去睡一下好了，要吃飯的時候媽媽再叫你。”

    她頭歪向一側，一臉苦惱，“可是我不想睡。”

    “你想玩嘛。”松果兒輕易看出女兒的心思。

    方伊青笑開來，東西剛好收完，她到母親跟前，撒嬌地說：“安安回來了吧，我想去找她。”

    “沒有……”

    一聲雷響後下雨了，母女倆皆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