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日說的這個可能性是鳧月從來沒有意識過的，所以在暮日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鳧月整個人都是愣在了當場，痴痴的盯著暮日的雙眸，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久之後，暮日纔是做出了下一步動作。

    他將自己手上的那一味藥丸交到了鳧月的手上，同時輕輕開口，對鳧月說了一句，“不論你作何選擇，問心無愧便好。”

    話落，暮日即是緩緩地轉過了自己的身子，消失在了鳧月的視線範圍之後。

    鳧月獨自原地，將手裏邊的那枚藥丸仔仔細細，翻來覆去的看了一個遍，卻是不知道作何選擇。

    不知過了多久，鳧月突然是用手緊緊地握住了藥丸，旋即是閉了閉自己的眼睛，將手裏的藥丸緩緩地放到了自己的嘴裏。

    在不遠處，鳧月看不見的角落裏，暮日沉著眸子看著鳧月的一舉一動，眉頭緊緊地皺著，分明是一副擔憂的神色，可是他的嘴角卻又是微不可見的抬起了一個弧度，他似乎，是在笑。

    ………

    原來，暮日所言當真不假，鳧月直到此時才明白，為何暮日遲遲不願意讓她恢復記憶。

    原來，那段記憶，當真是自己主動要消除掉的，因為那段記憶對自己而言，當真不是一個好的存在。

    自己的確是趙寅記憶裡的那個人，她原本也不叫鳧月，她叫雲非。

    只是，並不像是世人瞭解的那般，自己是當朝大學士的女兒，是雲姝的妹妹。

    原來，自己不過是寄住在大學士府的一個外人而已，難怪，在雲姝知道自己是雲非的時候，仍舊能夠毫不留情的對自己下殺手，那是因為，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妹妹。

    自己不過是大學士偶然間撿到的孤兒罷了。

    所以自己從小就沒有與雲姝爭奪什麼東西的資格。

    從趙寅出現在大學士府的那一刻起，雲姝就立志要做他的王妃，只是因為趙寅第一眼見的是雲非，所以對待雲姝並不如何上心。

    當時的雲姝不過是十一歲而已，卻已經是有了與那個年紀的孩子不該有的心狠手辣。

    直到這一刻鳧月纔是真正的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雲姝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算，原來不只是現在而已，從很久以前，自己就一直處於她的各種暗算之中。

    所以即便是自己如今換了身份，成爲了和雲非完全不一樣的存在，還是不得不被雲姝各種暗算，這都是，命啊。

    而所謂的剜血之毒，從來都不是偶然出現的。

    彼時雲姝爲了博得趙寅的好感，於是暗中吩咐了自己的暗衛，買通了一群流氓，讓他們故意在趙寅沒有守衛的時候擄走她，而自己則是可以在那個時候扮演出一副英雄救美的姿態，便是可以悄然得到趙寅的喜愛了。

    只是這雲姝終究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即便是心思再為深沉，也是考慮不到某些突發的狀況的。

    比如說，自己花錢僱來的嚇唬趙寅的一群流氓，成了真正的亡命之徒，他們手中原本只不過是自己準備好的毒性極弱的毒藥變成了剜血之毒，再比如說，被他們擄來的人，還有云非。

    起初雲姝還不曾發現這一點兒，她自顧自的想要在趙寅面前表現，在那碗剜血之毒端出來的時候迫不及待的就是喝進了嘴裏，卻是不過一瞬就是毒發。

    這痛楚比雲姝想象中的要痛苦很多，很快的她就是意識到，面前的這群人已經是被掉了包，而在自己面前的這群人，不再是自己花錢僱來的一群小流氓，而是那些真的會把自己殺掉的亡命之徒。

    雲姝怕了，卻是因為身體上傳來的痛楚而沒有辦法移動，她只能是一邊哀嚎著一邊看向趙寅，她希望他能夠救她。

    可是趙寅從來就不是一個心善的人，若不是因為以為雲姝喝那剜血之毒是爲了救自己，他怕是一個眼神都捨不得給雲姝的。

    後來，那群人問他們三個，如果一定要死一個人的話，要選誰。

    幾乎是沒經過大腦思考，雲姝急吼吼的就是喊出了雲非的名字，到了這樣的地步，她已經是完全顧不得隱藏自己了。

    而那個時候的雲非，不過是一個九歲的孩童而已，因為經常被雲姝欺負，因為在大學士府從來都不受待見，所以養成了一副逆來順受的性子，以至於雲姝這樣叫她送死的時候，她只來得及瞟了雲姝一眼，就是低垂下了眉頭，似乎她已經是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只是趙寅，卻是攔在了雲非的身前。

    他當時年紀也不大，只不過是比雲非高出了一個頭而已，卻是生生讓雲非生出一種安全感來。

    只是那群人說出這些話來，也不過是想要逗逗小孩子而已，他們不只是簡單的想要他們的命而已，所以也沒那麼輕易的要他們的命。

    後來發生的事幾乎像是在夢中。

    半夜的時候，雲姝的暗衛找到了他們幾個人，趙寅睡著，雲姝卻是醒著，雲非顫抖著自己的身子，想要雲姝帶著自己一起走，可是雲姝就只是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讓雲非瞬間有了一種意識，好似自己在她的眼裏，不過是一個死人。

    趙寅被他們帶走了，雲姝卻是被留下了。

    雲非不知道在趙寅醒了之後有沒有想過要來救自己，她只知道，在那之後的幾天裡，自己完完全全被折磨的不像是一個人。

    那原本按照三人份給他們準備的剜血之毒，最後全部是進了雲非一個人的嘴裏，她喝了就吐，吐了又喝，那些人好似以折磨她為快樂，每每她痛的滿地打滾，哭的撕心裂肺的時候，他們才終於會笑上一笑。

    雲非被他們帶著，遠離了京城，等到了不周山境內，雲非早已是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他們難得發發好心，將她的“屍體”扔下了馬。

    在被凍了整整一夜之後，世間再也沒有云非這個人的存在，有的只是不周山的，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