鳧月聽到暮日這句話，先是輕笑了半晌，卻是在看到暮日從始至終都沒有過任何變化的那張冷然的面龐時突然就愣了下來，她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僵在臉上，莫名的有些淒涼。

    沉默了許久，鳧月堪堪是將自己的視線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抬起了自己的雙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對著陽光，這纔是發現，原來自己此刻竟是透明的。

    她不由得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看著暮日，終於是遲疑著朝著暮日開了口，說了句，“原來我是真的死了啊。”

    暮日沒有回答鳧月，只是拿著自己的眸子與鳧月輕輕的對視著，兩人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許久許久沒有動彈過。

    不知過了的多久，暮日終於是將自己的視線移了開去，看向了一旁，堪堪是開了口，壓著聲音對著鳧月說了一句，“還沒死透呢。”

    莫名的，鳧月在聽見暮日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是輕笑了起來。

    暮日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搞笑的人，做事說話他從來都是一本正經，鳧月卻是沒有見過這樣的暮日，平白覺得有幾分喜感。

    接著，鳧月回過神，對著暮日說了句，“怎麼着個沒死透法，我看我現在這樣子都已經靈魂出竅了，怎麼還留在這兒，難道沒什麼黑白無常來拉我去閻王爺那兒嗎？”

    誰知道暮日聽了鳧月這句話就只是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鳧月明顯的就是感覺到了暮日對她這句話的不喜。

    果不其然，當即暮日就是輕輕的冷哼了一聲，旋即是開口說道，“你以為隨便死一個人都能讓人閻王爺親自接待？”

    只是聽著暮日這句話，鳧月卻是嘴角直接抽了一抽，這哪裏像是平日裏端正的暮日能夠說的出來的話語。

    當即鳧月就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去，裝模作樣的放在了暮日的額頭上，接著做出了一副沉思狀，抿著嘴對著暮日說道，“不對呀，也沒發熱，怎麼還學會說胡話了呢。”

    話音剛落，暮日登即就是陰沉著一雙眸子，朝著鳧月毫不客氣的甩去了一個眼刀子，鳧月麻溜的閉了嘴，她向來分得清好賴，這種時候好像並不適合自己在這兒插科打諢什麼的。

    而暮日在冷冷的看了鳧月一眼之後終於是恢復了自己原本的樣子，沉著聲音對著鳧月說道，“你的身體如今被趙寅守著，不知道他跑到了哪兒去，我感應不到，如今你醒了倒是好事，看看你那身子在什麼地方，儘可能早些回到你身子裏邊，看看還有沒有機會把你這條命給救回來。”

    聽到趙寅這兩個字的時候，鳧月莫名產生了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她愣了半晌，卻是忽然的笑了一笑，剛抬起眸子，卻是對上了暮日極為冰冷的眼睛，頓時鳧月就是將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收了回去。

    而在這一瞬間，暮日開口，語氣冰冷，“若是你再心軟下不去手，我便親手了結了他。”

    暮日從來不是一個弒殺之人，這十年間，他教會了鳧月很多，他表現得像是不似這凡間人，鳧月看著他的時候，總覺得像他這樣的人，原本就該是在那雲端之上的。

    而彷彿是爲了印證鳧月所想，這麼些年，暮日的確是表現得不像是一個平凡人。

    十年過去，他的面容沒有改變分毫，鳧月看著他的時候，甚至會以為這十年不過是自己的黃粱一夢，而自己不過是剛與暮日相識而已。

    鳧月這幾年裡，殺過許多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偶爾有些沒什麼見識的人會跑到不周山來找鳧月報仇，遇上鳧月在的時候，鳧月毫不客氣的就會了結他們的性命，只是往往，鳧月不會讓他們死在不周山。

    遇上鳧月不在的時候，總有些沒有眼力見的人想要對暮日下手。

    可是暮日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

    即便來人如何過分，暮日從來也只會做一件事，就是將其扔下不周山。

    鳧月從來沒見過暮日殺人，而暮日從來也沒有表示過對鳧月殺人的任何不滿。

    他沒什麼慈悲之心，鳧月殺人以後對他說起，他往往都會笑著附和鳧月一句，殺的好，可是從始至終，他的手上都沒有沾染過一個人的鮮血，即便鳧月異常明白的一件事是，那些死在自己手上，跑來挑釁暮日的人，怕是在暮日手上走不過半招。

    可暮日，從不下殺手。

    而就是這樣的人，此時此刻，竟然是說出了這樣的話，他說他要親手了結了趙寅。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鳧月下意識的就是覺得暮日在開玩笑，她甚至沒打算要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然而，卻不過是一瞬而已，鳧月觸及到暮日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突然間就是意識到暮日這句話有了多少真實性。

    而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鳧月整個人都是僵在了原地。

    許久之後，鳧月纔是堪堪移動了一下，對著暮日試探性的說出了一句話，“師傅，你不是從來不管我的事嗎？”

    暮日輕描淡寫的看了鳧月一眼，突然就是伸出手去，直直將鳧月垂在身旁的那隻手給抓住了，鳧月當即便是驚詫半晌，接著就是聽到了暮日的聲音，“是，我從不管你的生活，因為我知道，就是你在外怎麼玩怎麼鬧也好，從來也不會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做兒戲，而如今你卻是讓我刮目相看。”

    話落，鳧月便是感覺到暮日抓著自己的那隻手似乎是在燃燒一般，直直是將自己的手腕灼燒著，不由得有幾分疼痛，而她尚未開口，暮日便是繼續說道，“原本你死了我便該讓你去投胎轉世的，只是趙寅那人我實在是看著生厭，男人麼，不過是喜新厭舊的生物，如今看他對你這般表現，還以為能夠對你鍾情多久，若是你死了十年八年，你再看看他，身邊妻妾成群，哪裏還記得你這個死人。”

    鳧月被暮日這段話逼的是啞口無言，分明她是想要反駁些什麼的，卻是在自己張嘴的一瞬間，覺得自己，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