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眼睛，朝那燒烤攤看了一眼，裡面還是和以前一樣，那個個子高高的服務員穿著女僕裝，一路給客人們點著餐，而烤串的，依舊是那個滿腦袋油的傢伙兒，一邊揮舞著扇子，一邊大汗淋漓。

    好久了，這裏一直是這樣，好像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記得那個座位，那個曾經是他的最愛，每當天氣熱得讓他心煩，或者是腦子裏想著太多的事情而失眠的時候，他都會來到這兒，坐在那個熟悉的位置，然後開始痛快的擼串。

    曾經，那是拋卻煩惱的最有效方式，可如今，那煩惱，卻無論如何也拋卻不掉了。

    “啪”的一聲，啤酒瓶掉在地上，發出碎裂之音，宋小兵低下頭，看到一個酒鬼，他此時已經爛醉如泥，身子趴在桌子上，人事不醒。

    這個人，正是王文龍。

    他心中一驚，王文龍難道已經甦醒過來了嗎？他不是被撞成植物人而一直躺在床上嗎？

    不遠處那個服務員聽到聲音，便急忙跑了過來：“先生，你沒事吧，先生？你醒醒呀。”

    可任她呼喚，王文龍卻依舊沉睡不醒。

    “我天，還沒給錢呢，就喝醉了，這可怎麼整？”服務員抱怨著。

    這個燒烤攤位到凌晨兩點就會結束，到時候，這些喝醉酒的人要麼叫醒，要麼，就得讓他們在椅子上睡一夜，就像在這個都市裏漂零。

    瘸子在一邊走了過來，道：“他欠多少錢？”

    服務員把桌子上的東西數了一下，“他剛坐到這兒的時候就叫了這麼多東西，二十肉串，十個板筋，十個肉筋，一共八十塊，再加上這瓶酒，一共一百。”

    瘸子把拐仗收在右手，剛想伸手進去拿錢，但遲疑了一下，他又頓住了。

    牛皮紙袋裏的錢太多，他不想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先生，你是想替他結帳嗎？”

    瘸子搖了搖頭，“還是讓他家人來接他吧，然後自然有人給你結帳。”

    瘸子說著話，伸手進了王文龍的衣袋，當著服務員的麵，掏出他的手機，然後輕鬆的輸入了他的手機密碼，編了個簡訊，傳送，搞定。

    “他家裏離這兒不遠的，用不了多大一會兒，就有人來接他了，讓他結帳吧。”

    說完，瘸子轉過身，一點地一點地又走了。

    服務員有些好奇，她拿起手機，自己也試了兩下，手機有密碼，自己根本就打不開。

    “挺熟的嘛，連手機密碼都知道，這樣也不給接走，這什麼朋友？”

    李婷林的家。

    從楊清晨到來的那一刻起，這個家，就變得熱鬧起來，也許楊清晨並不擅言詞，但是他傻傻的笑，和不知所措的樣子，常常讓李婷林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楊清晨如今已經學會了用電飯鍋蒸飯了，雖然手藝還有些拙劣，但好歹是出了成品。當然，這是也李美芬的功勞，自己的女兒現在是刑偵隊隊長，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她知道自己不能為女兒做什麼，女兒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她也只能盡力的教會這個每天在家裏等著李婷林回來的大男人做一些基本的家務，這樣，女兒也不用那麼擔心了。

    女兒是母親的心頭肉，每每見到女兒吃了愛情的苦，身為母親，只能陪伴著她流淚。

    看到楊清晨端上來的那還有些夾生的米飯，李婷林眼裏閃著淚光。

    “清晨，謝謝你。”一個擁抱，代表了她深深的愛。

    楊清晨只會傻傻的笑，能得到李婷林的誇獎，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恩賜。

    李美芬在一邊恨得咬牙：“老孃我替你做了快三十年的飯了，怎麼沒聽你說過一句這麼溫暖的謝謝？”

    “哎呀媽，這醋你也吃。”李婷林抱怨著：“哪天讓清晨這個姑爺做一頓大餐給你吃，你就安心了。”

    “免了吧，我怕他炒個菜再把房子給我點了。”說到這兒，李美芬突然想到點什麼：“對了，我聽說，今天怎麼的，有一個小區裡，有人家煤氣罐炸了？”

    李婷林有些心痛的點了點頭，道：“不錯，而且，死的人，還是文龍的未婚妻。”

    “啊？”李美芬震驚了：“都未婚妻了，那文龍這小子，豈不是心疼壞了？”

    “你別提文龍當時的樣子了，我看了都要掉眼淚了。”

    王文龍還年輕，愛情這東西，對他來說，也是會讓他刻骨銘心的。

    “而且，我今天，還做了一件特別不是人的事。”李婷林心裏覺得壓抑，就把黃局今天和她說的事，和母親學了一遍。可把李美芬樂壞了：“怎麼，我女兒要當公安局長了？唉呀我的天，太厲害了太厲害了。以後我見著這幫親戚，我可有的顯擺了。”

    “媽，”李婷林有些不耐煩：“我和您說的不是這事，我說的是我這次不能幫助文龍，我特別對不起他。”

    把筷子往碗裡的米飯上用力插了插，李婷林依舊十分自責：“你不知道，這次文龍老傷心了，他一直拿我當姐姐，我卻這麼對他。”

    “唉呀，你這不也是為情勢所迫嘛，萬一你活幹不出來，被那些喜歡說三道四的人指指點點，你的前途就毀了，我相信文龍這小子這麼懂事，一定會理解你的。”

    李婷林無力的把身子朝沙發上靠去：“啊，為什麼呀，為什麼這次死的會是文龍的女朋友呀，煩死人了。”

    如果是別人，這案子完全可以向後拖一拖，可是如今，她只覺得對文龍充滿了愧疚。

    她翻個身，一把拉住楊清晨衣領，道：“清晨，你說你現在要是清醒多好，只要你在，我完全可以兩個案子一起破，我不但對得起文龍，我還能靠一次偵破兩起大案要案而一舉成名，也就不會這麼煩了，哎呀，清晨呀，你說怎麼辦呀。”

    楊清晨被她拉著，只會在一邊傻傻的笑：“文龍，是好人。”

    “當然，文龍是我的好兄弟，也是你的好兄弟。”

    “那，誰是壞人？”

    李婷林一愣，誰是壞人，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