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讓畫流傳下去
“張大哥,我對不起你,我差點兒害了你。”物來替道,說這話的時候,他幾乎要哭出來。
張文才苦苦一笑:“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其實如果物來替真想害他的話,當時可能那一搖把就能直接把自己給乾死,畢竟當時自己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若是就那般被他打死了,也就沒有後來的事了。
這世間的事,哪怕再撲朔迷離,終有一個結局,最後,這也算圓滿了。
在看守所裡,物來替與高寧會面了。
物來替憤怒的站起來,朝高寧揮舞起拳頭,口裏罵道:“你這個混蛋,你這個人渣。”
高寧麻木的領受著,知道現場有警察,肯定不會讓他把拳頭招呼到自己身上。
等警察把人按下去了,高寧才冷冷的道:“你纔是人渣,你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畫家,是百年來都難出的天才,怎麼會有這種平庸的兒子?你看看大仲馬和小仲馬,你再看看你,你不覺得你活著都是一種罪惡嗎?”
物來替眼睛血紅:“我不是不會畫,我只是不想拿起畫筆,我看到了我爸因為畫畫,傷害了我媽媽,傷害了我們的家,我不想讓自己步他的後塵,你算個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來指正我們的生活。”
高寧愣住了。
這一點,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以為物來替的平庸,才恨鐵不成鋼的想要安排一切,卻不料,原本物來替是刻意在用另一種方式生活。
楊清晨說的對,這個世界上,想要改變別人生活的人,都是自私。
因為證據確鑿,高寧被判處了安樂死,而物來替也要回到家鄉,迎接死刑的宣判。
楊清晨把那幅畫遞到物來替面前,道:“這個,就是你妹妹後背的那幅畫。我們已經找回來了,現在物歸原主,至於這畫怎麼處置,你自己決定吧。”
物來替並沒有將畫展開,而是整卷抱在懷裏,像抱著死去的妹妹一樣,痛哭流涕。
從小到大,爸爸的生命裡就只有畫畫,只有兄妹二人相依為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後來物來替生病了,妹妹離開家鄉,來到這裏打工給哥哥賺錢,為什麼,為什麼上天就不能憐憫一下這對兄妹呢?
“妹妹,你別急,哥哥很快就會下去陪你了,哥哥再也不會讓你挨餓受凍,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
他的話,不禁讓人聽者傷心,聞者流淚,有些事情,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有人說,殺人犯不值得同情,但更多的時候,殺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法理無情,衝動,便要受到懲罰。
楊清晨拍了拍他的肩,道:“兄弟,如果還有來生,記住,做事情之前千萬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
物來替抹了一把鼻涕,連連點頭:“是,楊法醫,我知道了。”
楊清晨還記得那個店主的話,指著那幅畫,道:“這幅畫,當初流到了市場上,那些書畫界的人對此大為讚賞,都說這是百年來難得一遇的珍品,所以,如果你能同意把這幅畫留下的話,可能,他們會感激你。”
物來替長嘆了一聲,道:“按理說,這是我妹妹的皮肉,理應與她的肉體一起入土為安,但是,這幅畫也是我爸畢生最滿意的作品,既然我爸死了,我妹妹也死了,那就讓這幅畫留下吧,我只希望,這畫留在世間,能提醒人們一件事,千萬不可衝動,愚蠢的衝動,只會帶來不可挽回的後果。”
楊清晨點了點頭,物來替能夠同意把這幅畫留在人間,真的是最好的結局了。
“這畫書畫商已經報了價,要兩千萬,這錢,我會留給你,你有什麼打算?”
物來替已經犯了罪,迎接他的,將是和高寧一樣的死刑,這錢對他,怕是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申請,用這筆錢,在家鄉再建一所小學吧,很多學生爲了上學,都要翻好幾座山,我不想他們太苦。”
楊清晨點了點頭道:“好,放心,當哥的,一定把事情給你完成。”
物來替哭了,楊清晨的一句“當哥的”,足以讓一個男人心碎:“楊哥,我真後悔,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早點認識你。”
楊清晨苦笑,也許,楊清晨早一點去看梓寒,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但是如今,一切已經事實,什麼都無法改變。
物來替走了,和丁一被押解著回去接受法律的審判,不知道為什麼,楊清晨居然哭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好久好久沒有哭過了。
縮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楊清晨大腦一片混亂,他沒有心情去工作,思路里全是這個世界上的善惡之分。
他是個法務人員,對每一條法律,他都如數家珍,可是有時候,面對法律的冷漠和無情,他又特別的心痛。
像一癱泥一樣靠在那裏,他掏出了手機,打給了宋小兵。
“小兵。”他道。
“什麼事?”宋小兵那邊傳來水流的嘩嘩聲,還不時伴有貓咪的慘叫,看來,這個曾經鐵面無私的刑警隊長,現在已經完全演變成了一個貓奴。
“我有點壓抑,想喝酒,晚上,不如一起?”
宋小兵想了想,道:“好吧。”
楊清晨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的生活裡只有他自己,雖然和很多人每天見面,說話,也講笑話,但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走進楊清晨的心,普天之下,只有宋小兵才能看透,那個孤寂,冷漠的楊清晨,是如何一個脆弱不堪,隨時可能崩潰的靈魂。
就在楊清晨家樓下,那個兩個人曾經非常熟悉的路邊燒烤點,大大的吸風扇支著,把燒烤出來的煙氣盡數吸了起來,路邊支了幾個小桌小椅,一些吃過了飯,頗有些閒情逸致的人,便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沒事小酌一番,好一種恬靜生活。
宋小兵來的時候,楊清晨已經點好兩盤肉串,還有兩瓶冒著寒氣的啤酒。
宋小兵在馬路對面,遠遠的看到他,不禁遲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過去,也許他和楊清晨曾經多少次痛快暢飲,傾訴衷腸,可是今天,店沒變,人還是兩個人,但是宋小兵卻不可能再和他推心置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