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在張文才招呼他的時候，就已經藏好了刀，看來，這次殺楊清晨，他是有備而來。

    小夥兒冷冷一笑，道：“楊先生，對不起了，這荒山野嶺的，只要我殺了你，一了百了，回去，他們也以為是我送你去了小巴站，至於你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事，就連警察都查不出來。”

    不錯，這裏除了山路，就是山路，幾乎看不到半點人影，有可能死在這裏，屍首都會被野狗給啃爛了。

    楊清晨搔了搔頭，半點兒也沒害怕的樣子，只是有點苦笑道：“你就是殺他們兩個的人？”

    “他們三個都是惡人，誰都應該死。”小夥兒咬牙道。

    “三個？”楊清晨愣了下，他明明殺的是周赤友和王敏高，為什麼說他們三個人？

    難道，這裏邊也包括張文才？

    楊清晨突然放鬆似的一笑，道：“原來如此。”

    他和丁一一直找不到兇手的半點線索，想不到這小子自己先坐不住了。也好。

    “你笑什麼？”小夥兒問。

    “我笑有一種人，知道自己犯了案，還不跑，還主動找上門來，這種人是不是很可笑？”

    小夥兒聲音低低的道：“你可知道，有些人活著的意義，只是爲了一件事，當這一件事失敗了之後，他的人生已經無法延續。”

    楊清晨沉默了。

    “為什麼殺他們？”楊清晨問。

    “因為他們該死，你們只是看到了我殺人的惡行，可是你們沒有人看到，他們做出的那種豬狗不如的事。”

    楊清晨看著他手裏的刀，道：“我知道你恨，你砸了王敏高那麼多下，你一定恨透了他。”

    “是，我恨他。”小夥兒恨聲道：“我自小與妹妹相依為命，他騙我妹妹說，他們幹活的那家物流公司新開了一家飯店，需要一批服務員，讓我妹妹去城裏做服務員，當時我不信，是張文才一個勁的和我保證，說肯定是個正規的飯店，我纔信了他，我妹妹去了，結果，結果後來，我妹妹被人姦殺，屍體找到了，卻找不出兇手，至今含恨九泉。”

    楊清晨眉頭一皺，他道：“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很多無奈的。”

    任何一個兇手，如果不是天生殘暴，那麼他走到一條絕路上，都是有一定的原因的。也許是世道所逼，也許，是善惡迴圈。

    “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小夥兒道。

    楊清晨指著他手裏拿的刀：“你想來殺我。”

    “不是，”小夥兒道：“我來和你換一個機會。”

    楊清晨沒有說話。

    “要麼，你就死在我手裏，我早晚有一天，會被警察抓到，我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反正身上已經有了兩條人命，我不在乎多一個你，要麼，你就去幫我找到殺死我妹妹的兇手，我就放你一馬。”

    楊清晨差點兒笑出來：“兄弟呀，我雖然是法醫，可我不是神探呀，我破不了所有的案子的，更何況，不是所有的案子都在我的職權範圍內。”

    小夥兒冷笑，道：“可是你沒有選擇，不這麼做，你今天就走不出這個山。”

    楊清晨不再說話，良久，他道：“如果我能找出殺你妹妹的兇手，你就去自首？”

    “可以。”小夥兒斬釘截鐵的道。“我生了重病，全靠我妹妹賺錢給我治病，她就是我的希望，你替她申了冤，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報答你。”

    楊清晨又一次沉默，半響，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你知道嗎？我們法醫身上，向來都是佩槍的。”

    小夥兒一驚，立馬向後退了兩步，同時舉直了手中的刀。

    楊清晨冷笑：“就像你說的，我若一槍殺了你，這條路上，誰也不會在意你，我上了火車，只需和張文才說，你送完了我，然後自己回去了，別的我毫不知情，而你的屍首，也會被野狗啃爛，成為這裏的一具枯骨。”

    “但是，我不想殺你，因為我從來沒有試過，被一個人這樣信任。”

    楊清晨的思維也算奇葩了。被一個罪犯信任，這本身就是一種奇聞。

    “我以前一個同事，在刑偵隊的時候，對犯罪份子嫉惡如仇，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但是後來他辭職了，他居然開始勸導那些犯罪份子自首，我一直很不理解，但是今天看到你，我覺得我好像可以懂了。”

    “抓了一個人，把他關在牢裡，雖然會限制他的犯罪，但是，卻會讓他的心中更增添一份惡念，有時候，真的是於事無補。而勸一個人自首，卻是喚醒他的本質，讓他真正的改邪歸正。”

    看向他，楊清晨嘆了口氣，道：“也許，我早些見到你，你就不會犯下殺死王敏高和周赤友的錯誤了。”

    一切，已經悔之晚矣。

    “好吧，你把你妹妹的情況告訴我，我來幫你看看。”

    小夥兒點了點頭，道：“她叫薩拉，漢名叫覃香兒，以前就在A市的紫羅蘭酒店當服務員。”

    紫羅蘭？楊清晨聽過這個飯店的名字。

    “這案子發生多久了？”

    “一個月前。”小夥兒道。

    楊清晨點了點頭，道：“好吧，我知道了。”

    小夥兒把刀收起來，重新坐回了摩托車上，道：“走吧，我送你回火車站。”

    楊清晨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坐了上來。

    小夥兒道：“你不怕？”

    剛剛還要拿刀殺他的人，他也敢坐下來。

    楊清晨道：“是你先信任的我，所以，我們彼此信任。”

    這句話，楊清晨好像有點熟悉，他突然想到了宋小兵，記得很久以前，他好像也和宋小兵說過這句話吧。

    在L市的一段短暫旅程，就這樣草草結束了，楊清晨在火車上，回想起這幾天來的經歷，楊清晨感觸頗多。

    這個世界上，有人得到的很多，包括事業，財富，家庭，可是他們卻不知足，只是怨天尤人。而有些人，單單只是想活著，就要用盡很大的力氣。

    看著窗外的風景在眼前一一掠過，楊清晨打電話給丁一。

    “清晨，到家了？”丁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