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湊近了一看，原以為楊清晨正在忙碌，誰知他一本正經的看著的，竟然是一部動畫片。

    李林婷瞟了一眼，螢幕上的小窗播放器裡面是一個日本動漫裡大眼萌妹子。她有些無語的咳嗽了一聲，沒想到楊清晨二十八歲的人了，還喜歡這種二次元的動畫片。

    楊清澈按了下暫停，問道：“怎麼了？”

    “你不覺得，不管是徐美美，還是你們認為有嫌疑的陸雅怡，都不太可能做出那麼殘忍的舉動麼？”李林婷問道。

    “我可沒說過這些人有嫌疑，不過，你是指屍體上的那些傷口，還有她被挖出的心臟？”楊清晨搖搖頭，道：“我從最開始就沒覺得這些傷口是人為的。”

    李林婷一愣，“不是人為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付園園的身上的這些傷口不是人類造成的。”

    “難道是意外？什麼樣的意外會造成那樣的傷口呢？”

    楊清晨站起身來，對李林婷說：“來，跟我來驗屍房。”

    從付園園的屍體發現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星期了，儘管在驗屍房的低溫之下，屍體沒有腐爛的跡象，但脫水反應卻已經開始了，她就好像一朵鮮花被丟棄在路邊一樣，開始慢慢枯萎，少女白嫩的面板像一個老人一樣生出了皺紋，那些曾經看上去鮮血淋漓的劃痕，毛細血管裡面的血水散去，傷口附近變的蒼白，劃開的面板開始往外翻，露出裡面粉紅色的肌肉。

    楊清晨靜靜的看著付園園的屍體，“考考你，在驗屍的過程中，三大要素是什麼？”

    李林婷站在楊清晨身後，她想了想，道：“是死亡時間，死因，和屍體身份。最重要的，就是死因了吧？”

    楊清晨點點頭，又問：“那麼我問你，之前我們第一次驗屍的時候，對於她的死因，是怎麼判斷的。”

    “這……，因為當時屍體上的致命傷有很多，所以根本無法判斷，比如她身上的密密麻麻的刀傷，還有肚子上面的刨解傷，心臟被挖出，這些都會致死，更別提她死前還可能受到了性.虐待。”

    李林婷憐惜的感嘆道：“哎，一個花季少女，死前受到這麼多的折磨……”

    “你剛剛說什麼？”楊清晨問道。

    “我說一個花季少女……”

    “不是這句，後面那一句。”

    “死前……”李林婷眼睛一亮，她有些明白楊清晨的意思了，“你是說，這些傷都是生活傷？”

    所謂生活傷，說簡單一點，就是造成這種傷害的時候，受害者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也就是根據日內瓦公約界定的，所謂的腦死亡。

    楊清晨道：“你呀，是剛剛從大學裏麵出來，雖然基本功很紮實，但是，判斷上還缺乏一些經驗，判斷死因的方法有很多，從屍體上的生理特徵去判斷固然很科學，也很準確，但有些時候，發生在死者身上的事情可能非常離奇，以致於你無法用科學去解釋，這樣一來，偵查就會陷入了死結。”

    楊清晨說著，驗屍間內一陣陰風掃過，吹的人渾身一抖，李林婷打了個冷戰，是了，付園園身上的劃痕密密麻麻，一共七十多處，而且又細又長，就說不會有這麼喪心病狂的人用小刀劃出這麼多的傷痕，果然……果然是靈異事件麼？

    楊清晨不知道李林婷板著小臉，抓緊了雙拳站在那裏微微顫抖是爲了什麼，他有些奇怪的看了李林婷一眼道：“想什麼呢？”

    “你是說，難道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楊清晨有些好笑，道：“你在說什麼啊？你是做刑偵這個職業的，也會相信這些麼？”

    李林婷有些臉紅，沒有說話。

    楊清晨又道：“你看過以前中央電視臺的一檔節目叫做走進科學麼？我記得有一期是說有一個村裏每天晚上都會發出恐怖之極的聲音，嚇的村裏人都睡不著覺，結果最後查出來是什麼？就是有個人在打鼾。”

    李林婷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他這樣說。

    “有的時候，你之所以會想不通，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那些先入為主的誤導，開始不知道那個聲音是什麼，覺得恐怖，是因為那人的鼾聲經過山谷迴音，變得讓人聽不出來，而當地人又先入為主的認為是野獸或者神怪，加上留言的發酵，傳的神乎其神。這個案子也是一樣，因為付園園的屍體及其慘烈，而且有性暴力的痕跡，你便認為她是被人殘忍的殺死，於是這些傷痕自然也就是刀傷？對麼？”

    李林婷點了點頭，又問道：“不是刀傷？那是什麼呢？這些傷痕，如果是人為造成的話，70多道刀傷，一刀一刀的劃，都要大半夜的時間了，而且，他到底和付園園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樣做？根據宋小兵的調查，這個付園園的社會關係及其的簡單，除了郭成勳，徐美美這樣的學校裡的學生，基本沒有接觸到社會上的人，難道是變態殺人狂不成？”

    楊清晨搖了搖頭，道：“都不是。”

    “那是什麼？”

    楊清晨站起身來，他繞到付園園的頭部位置，說：“你過來，我給你看個東西。”他把無影燈扯了過來，對準付園園的脖子那裏。

    李林婷有些不解，“你是說這個勒痕嗎？這個地方我已經檢查過了呀，她的脖子的確受到了機械性的窒息壓迫，不過氣管內壁沒有充血痕跡，也就是說並不至死，這隻能說明她可能在強.奸的過程中被人掐過脖子啊，跟身上的傷口有什麼關係呢？”

    楊清晨笑笑，他輕輕的抬起付園園的脖子，用帶著白色塑膠手套的手指撥開她腦後的頭髮，道：“你再看。”

    李林婷瞪大了眼睛，那個位置，在付園園漆黑的頭髮中，她發現，有一片淡紫色的草莖。

    “這種草，叫做薰衣草，普通的地方都沒有，還記得我們發現李玲婷的位置麼？那是在一個山坡下面的自留地，當時那個廢棄的房屋就在那裏。而那個山坡上面，就是天問高中的後山了，而後山之上，正是天問高中的植物園，你猜，那植物園裏正好種植了大片的什麼？”

    “薰衣草！”李林婷驚呼道，看著楊清晨。

    那天的場景一下出現在李林婷的腦海之中，去現場的時候，在車上，其他的人都在低頭玩手機，自己則在翻看資料，只有楊清晨，對著車窗外，當時李林婷還以為他在看風景呢。

    楊清晨點點頭，“對的，所以，回到我們最初的話題，你想明白了這些傷痕是怎麼回事了嗎？”

    一切的一切在李林婷的腦子裏閃過，她的爺爺曾經說過，破案就像拼圖，每一個線索和推論只是其中的一小片，當那些小片聚齊的時候，也許你依然無法意識到自己所拼的那張大圖是什麼，只有最關鍵的那一片被找出的時候，一切，就豁然明朗。

    可這答案似乎盡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李林婷看著楊清晨，這種感覺也太難受了，就好像你被人按在水裏，明明空氣就在眼前，你卻無法呼吸。

    楊清晨促狹的笑了笑，其實看上去還挺溫暖的一個微笑，但在此刻的李林婷眼裏，這個眯眯眼，小圓臉的男人真是無比的猥瑣，“討厭！到底是什麼！”她的大小姐脾氣終於忍不住了。

    “我猜想，這個付園園，是從山上滾下來的……那座山怪石嶙峋，我問過當地人，每年冬天的時候，風從山谷裡刮過，風沙把山中的岩石削的如同刀子一般鋒利，還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付園園從上面滾了下來，又是赤身裸體，當然會有很多劃傷。”

    李林婷啊了一聲，難怪那些傷口那麼長短不一，難怪根本找不到兇器，原來這麼簡單！

    這一點想通了，其他的傷口也就可以給出合理的推測了，“那她肚子上的傷，還有心臟，難道？難道是某種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