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凡塵之債
關於徐緲沉的事,是齊兮在這凡間數載最銘心之事。
他其實生性淡泊,甚是難以相與,對週遭事物漠不關心,遑論對人。
能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跡的人實在少之又少,所以徐緲沉是個意外。
當年徐緲沉如何在凡間幫助自己排除外難登上權利的高峰,他現下想起來都是有些敬佩的,徐緲沉這個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他更狠心,更明確自己的目標,更不擇手段。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看不透他。
當然有人告誡過自己,縱然徐緲沉在身邊無異於猛虎傍身,可以傷到別人也能傷到自己。
後來······在他被天帝帶走的當晚,徐緲沉出事了。
他本來可以救他······
現下想起當時的場景,齊兮仍舊不能釋懷,像是毒液入心,愧疚感狠狠的折磨自己,走不出逃不開。
起幽撫上他的眼,果然感到一片濡溼,她躺到他身邊,輕輕道:“他的靈魂·····”
齊兮搖頭,無聲的靜默一會兒纔開口,聲音微微沙啞:“過太多年了,已然無用。”****地上一年,他從天界的那個大染缸中掙扎出來的時候,徐緲沉的靈魂早就泯滅於無盡的靈魂中。
起幽嘆了口氣,緩緩抱住他,終於明白今晚他的異樣。
時隔多年,要將朋友再次推入火坑內,再從來一次這樣的事情或許好聽,但到了事到臨頭了你就會明白,那根本就是另一種煉獄。
她慢慢的將身體的溫度傳度給他,輕聲細語安慰道:“不會再有事的,這次我們手上的牌會比原來更理想。”
他微微轉身,回抱住她,起幽肩頭一重,濡溼一片。
她伸手撫上他的後背,輕拍幾下。
“小幽會不會離開我?”
起幽一愣,但也再無暇細究他這般親暱稱呼的不適應,輕聲一笑許下口頭重諾
:“不會,除非我死。齊兮,我可是你的妻子啊。”
身邊的男人再度沉默,就在她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輕聲道:“小幽,你要說話算數。”
即使日後天崩地裂,都不許走出他為她準備的畫地為牢。
窗外的夜幕一點點深重下來,檀香悠悠然然的飄蕩在寢宮內,終於一切歸於平靜,似是二人熟睡了一般安靜。
偏殿。
偶姑娘慢慢的起身,她知道自己今夜註定失眠了。
下了床走到梳妝檯翻過銅鏡,她直直的盯了一會兒鏡中的人,她蹙眉,鏡中人的眉宇便微微也蹙起;勾一勾唇角,鏡中人便也牽動唇角。
她伸指慢慢漫過自己的眉宇,這張臉,似乎真的有些熟悉,混亂不堪的記憶裡,自己是那樣狼狽。
微微失神,身後忽然傳來異動,她回頭,並不意外的看著來人微微一笑:“你來了。”
御安宮。
香燭過半,夜已是極深。
內裡的龍床上,躺著面色蒼白的少年,他呼吸清淺,還算平穩。
龍床塌下,跪著一個滿是異域風情的粉衣女子,她長髮未束,鬆鬆散散的垂落下來,帶著萬般風情的倦怠。
她掃了一眼床上的少年,自袖中找出什麼,燭火微晃,原來是一顆藥丸。
她凝指,藥丸化成粉末,她向着床上少年輕輕一吹,四散的粉末被他盡數吸進鼻內,模樣竟是有些急切。
女子站起來,頭上流蘇輕晃打在臉上,襯得她冰冷的眼眸更為可怕,轉身燭火映在臉上,若是那日書房內的老大臣在,一定能認出這個女子是皇帝昏迷那晚伴駕的女子。
赫敏撫了撫身上的宮裝,心下千轉百回。最多兩日,皇帝必死無疑。
厭勝之術?
怎麼可能,沒有她和娜敏、齊敏每晚的書房伴駕,區區一個麵焉不詳的玩偶,又能辦成什麼大事?
說起這個來,等到這個皇帝駕崩,也該將皇后料理了。
娜敏還關著,還需再等幾日。
至於國師那邊······她答應過放她們出宮,看來要早做打算了。
慢慢押了一口蔘湯,她看向窗外的夜幕,這天空四四方方的,與往日在故鄉看到的多有不同。
翌日,起幽起身時身邊的人已經無影無蹤。
她坐起身有些頭疼,昨晚休息的實在太晚,失去仙軀的身子實在有些羸弱。
翠青走過來侍奉她穿衣,看著她倦怠的樣子有些擔憂:“太后可是沒有休息好?”
起幽搖頭,撫了撫自己略顯蒼白的臉,淡淡道:“今日用妝精緻些,莫要叫人看出端倪。”
“太后娘娘駕到——”
“跪——”
“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愛卿平身——”
“謝太后娘娘——”
起幽坐在高處,身下的次臺上分別坐著齊兮和碧波,再往下,纔是一眾大臣。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啟稟太后,臣有本奏。”
出列的是前時叫她讓權的老臣,微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准奏。”
“臣前晚有幸得陛下召見,見後宮有娘娘伴駕便退出,當時看陛下精神奕奕,臣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