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前廳，唐婉在前邊帶路，佛宜枝在後麵跟著。

    許是今兒風大的緣故，佛宜枝見唐婉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她頓步，問道，“唐婉，你怕我？”

    唐婉也停下，卻未敢回頭，“身邊的人都說我前段日子中了邪，渾渾噩噩了一陣，稍清醒些，就真以為是做了個夢。”

    她的尾音有些發顫，但佛宜枝聽得出來，她已是努力在壓下自己的恐懼了。

    佛宜枝不明白，自己又沒長著一副夜叉模樣，瞪著血紅的眼睛，一張開嘴就是撲鼻的腥臭，牙縫裏還掛著殘肢••••••唐婉怕她什麼呢？

    就因為知道她不是人類麼？

    “初次見時，你並不怕我。”

    唐婉的手揪了下裙子，“無論什麼世道，總有惡人，惡人雖是無惡不作，也知自己是見不得光的，不敢堂而皇之以惡人的身份現世。因此，百姓雖清楚惡人存在，並且還會繼續作惡，也能好好生活下去。畢竟明處，尚還安全。”

    唐婉微側身，還是未敢看佛宜枝，“如果有一天，惡人青天白日的出現在大街上，不覺不妥，花娘娘，您說百姓，他怕不怕？”

    佛宜枝聽得很認真，可她還是沒能明白唐婉的意思。

    只茫然的開口，“唐婉，我不是惡人。”

    “我知道您不是惡人，您甚至不是人。”

    唐婉繼續往前走，“世人心中，妖魔鬼怪都是暗處的東西。我們初次見時，是在那樣的黑夜裏，所以我不怕。而今明處見了，確是有些心悸。”

    佛宜枝還是沒能聽明白，但她決定不去想了。在言語上糾纏，這應該算不得是什麼緊要的事。

    唐婉將佛宜枝帶至陸務觀的書房，屋裏就她們二人，唐婉還是害怕，就敞了門窗。

    佛宜枝不滿的道，“唐婉，是你先找上我的。”

    “花娘娘就不要與我見怪了。”

    “••••••”

    見唐婉如此，佛宜枝就自覺站遠了些，從袖中摸出個小瓷瓶，遞給她，“本想給你找鹿蜀的皮毛，但那隻鹿蜀出了點問題。這是它的血液，應是比皮毛更有效的。你在廿字開頭的日數裡將它服下，就能有孕了。”

    佛宜枝本以為，唐婉會很高興的。沒想到，她卻像是對這件事喪失了熱情，十分平靜的接過瓶子，攥在手中。

    “信女••••••謝過花娘娘•••••••”

    算了吧，你看你現在還像個信女的樣子麼？

    佛宜枝想說。

    終是沒說出口。

    因為唐婉的眼裏不知何時盈滿了眼淚。

    “你怎麼了？”

    佛宜枝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這個女的想做什麼？她明明已經完成了委託，這女的哭什麼？是不是想抵賴不將鳳釵給她？那該怎麼辦？總不能打她一頓吧？天吶這種事她可做不出來，不如讓何羅來••••••

    “我夫君要休了我。”

    一滴淚自唐婉的眼角滑下。她淚中帶笑的望著佛宜枝，“方纔婆婆叫我過去，就是爲了將這件事告知我。”

    佛宜枝沒說話，伸出手去接了她的眼淚。那淚沾在佛宜枝手上，竟融進了膚中。

    “你夫君••••••”佛宜枝試探著說，“與你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嗎？這事，會不會是你婆婆的意思？他並不知情。”

    聽佛宜枝這麼說，唐婉笑了，卻滿是諷刺，“他這幾日都躲著我，想是因為做了這樣的決定，不敢面對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