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天色還早，佛宜枝就這麼顯身在唐婉面前有些不合適。她在陸家門口躊躇了下，還是化作了一個凡間女子的模樣。

    佛宜枝是修得了人形沒錯，但妖與人終究是不同的。在妖的人形下，她的右邊眼尾，蜿蜒著一朵白中透藍的荼蘼花。

    她心情低落時，那朵花便黯淡到難以察覺，仿若不在。可一旦如現在般平靜愉悅，便會滲出絲絲光華來，平添幾分妖冶。

    當然，在人看來，便是詭異了。

    說起來，這花痕也有若許年沒有這般清楚的浮在膚上，就連佛宜枝自己都有些驚訝。

    可她心裏明白，怕是爲着潛夜。

    近來多思，總覺得，那個幾百年來在她眼前消失得乾乾淨淨的潛夜，好像從未離開過她，一直守在她的身邊似的。

    她做閣主這些年，以身犯險的次數不少，險些丟掉性命的時候也有過，可禍已臨頭，偏偏又都能化解。

    就像這次，她都以為自己要折在玄龜手裏了。可是關鍵時刻，潛夜出現了。

    那之前的危急關頭，是否也是潛夜在暗中守護著她呢？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呀？

    佛宜枝想著想著，臉有些發燙。

    事實上，若不是現下的她已化作了凡間女子，那眼尾的花痕怕是早已生出了光，藏都藏不住。

    不，不能想這些。正事要緊。

    佛宜枝搖了下腦袋。

    既然都決定了要這樣去見唐婉，索性像個人一樣去敲下門吧，佛宜枝兩步躍到門前，叩了門環。

    大門上貼的門神因著佛宜枝的靠近亮了一下，好像又覺得沒什麼不對的，便再沒動靜。

    佛宜枝在心裏冷哼，她可是連佛堂都進得去的妖怪，怎麼，還不能進民宅嗎？

    門吱的一聲開了，轉出來個年輕的門子，見了佛宜枝自然是愣了下，沉默了會兒纔有些笨拙的開口問，“找誰？”

    “我找你家少夫人，我是她的朋友。”

    佛宜枝道。

    “請問尊姓、臺甫？”

    “我姓王……”

    佛宜枝道。

    可是編個什麼名字好呢……

    好在那個門子有些無措的樣子，並沒等她說完便急著去通報了。

    沒過多久，門子回話，“少夫人在與老太太喝茶呢，老太太說，若是什麼朋友，直接帶到前廳罷。”

    “好啊。”佛宜枝點點頭，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勞煩帶路。”

    至了前廳，果然是在喝茶呢。

    陸母坐在那兒一口一口的細呷杯中茶，唐婉提著個壺站在一邊伺候著，看樣子是已經站了許久了。

    “唐婉。”

    佛宜枝開口喚道。

    她並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些無禮。

    唐婉一聽，驚訝的抬起頭。待看清佛宜枝的臉，她嘴巴微張，看得出來是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還在驚訝這種情緒中未脫出來。

    那不是夢。

    她是，花娘娘……

    花娘娘來找她了！

    陸母聽佛宜枝這一聲，不耐的皺眉，“誰這麼沒規矩！”

    門子忙道，“是少夫人的客人。”

    陸母抬起眼來打量了下，不想這一打量，就移不開眼了，“這，這是哪家的姑娘啊？姓什麼？”

    佛宜枝福了下身，“姓王。夫人，我找唐婉有些事要說，可否准許唐婉隨我先離開會兒。”

    “好好好！”陸母還在打量著，心裏美滋滋，這可不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兒媳婦嗎？這身段也好，比唐婉那般清瘦乾癟的不知強多少，好生養。這模樣也太標緻了吧……

    得了陸母的允准，唐婉回過神，將手中的壺放在桌上，“母親，婉兒先退下了。”

    陸母卻不理，只望著佛宜枝，又問道，“哪的王家？”

    佛宜枝著急走，便隨口謅道，“城南的王家。”

    城南的王家。

    陸母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