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夢魘(二)下
浩浩蕩蕩的呼喊聲還回蕩在蚩黎古寨中,突然之間,祭臺中央那本就熊熊燃燒的火焰火勢更勝,藉着風勢肆意地蔓延擴張著,在一聲震徹天地的爆破聲之後,這團聲勢浩大的火焰像是流星一般頓時四散開去,灑落在古寨的各個地方。
原本置身於火海中的少年此時正站在原地,那捆縛他的繩子已經被震得四分五裂,衣服雖然被燒得焦黑,但是他卻毫髮無傷。剛剛那股震散火焰的力量就是從他體內發出的,這股駭人的力量瞬間就席捲了整座山谷,那些原本吶喊叫好的愚人此刻已經十分安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反觀那少年此時卻像個煞神一般,周身都纏繞著陰鬱的戾氣,他有些神志不清地向前走了幾步之後,便也同他的族人一樣,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他失去意識之前,迷迷糊糊中彷彿看到有一幫黑衣人正在寨子裡進進出出地來回穿梭,似乎是在搜尋什麼東西,突然有個黑影從他身邊匆匆略過,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黑衣人問清楚是怎麼回事,顫巍巍的手臂漸漸向前延伸卻總也夠不到那人已經沾染上塵土的靴子……
突然,又一聲驚雷炸裂,睡夢中的黎主忽地坐了起來,他抬手拭去臉上已經冰涼的淚痕,心中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是在做夢。像這樣的夢魘,五年來他經歷過無數次,每一次都像是在往他的傷口上撒鹽,那些他不願記起的、不願提起的,在夢裏被一次次地反覆揭開傷疤,磋磨著他的傷口,一次次地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此時,遠處的天空中已經漸漸地泛起了魚肚白,過不了多久,天色就能大亮了。剛剛那一聲突如其來的雷聲,驚醒了一向警覺的洛晨,他仰頭看看天空,一邊是慢慢亮起的天光,而另一邊卻陰沉沉的,正有幾片烏雲向這邊移動著。
烏雲估計要過一會兒才能到這邊,洛晨也不急著叫眾人起身,兀自翻了個身,卻看到黎主正背靠著樹幹坐在水邊,一個人呆呆地出神。他頓時也沒了睡意,輕手輕腳地來到了水邊。
“師弟在想什麼?可是回到家鄉激動得睡不著了?”洛晨隨口問道。
黎主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道:“師兄,你有多久沒回過家了?”
洛晨略一思索,便開口答道:“算來也有七八年了,比師弟你還要多上幾年。我上一次回洛家時還並不大,大約跟你剛到青城山時差不多年紀。”
黎主的眼神裡滿是茫然:“其實我回來也不知道能做什麼,五年前我就已經沒有家了,我的家人都不在了,我的族人們也都被殺光了,即使回到這從小成長的地方我也感覺不到自己有歸屬感,終究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罷了。”
“胡說!從今以後,師兄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洛晨像是回憶了一下繼續道:“從小我就想有個弟弟,可惜我父母只生了我一個兒子,當初在上山剛看到你時,你那股倔強的勁兒可招人疼了,後來你漸漸長大了,倒養成了這副冷淡的性子,想來還是小時候更可愛一些。”
聽他這樣說,黎主的心裏漸漸有了變化,似乎有一股暖暖的感覺在心頭升騰起來,自從爺爺走後從來沒有人會把他當做家人來看待,洛晨是第一個。
“師兄,等會兒陪我去一趟蚩黎古寨吧,我想回去看看。”
洛晨問道:“蚩黎古寨?你的家?”
黎主點了點頭:“嗯,我從小生活的地方,那是一個很美的村子,一到晚上會有很多螢火蟲。”
“好,等師弟師妹們起了,囑咐他們一聲咱倆就動身。”
黎主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