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好久不見,我嫁人了
這三天的時間過的特別快,連平安也沒想到會過的這麼快,好像彈指一瞬,就過去了。
在這三天裡,一向活潑跳脫的劉昭然出奇的安靜,早晚練功,飯食間打趣閒談,生活規律。
值得一提的是,平安和阮玉都沒有因為此事而刻意疏遠對方,這令劉昭然十分乍舌。他曾偷偷的問平安,“你背地裏尋歡作樂也就罷了,但公然領著老大去找老二,是不是欠妥?”
平安打量了他好一陣子,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你佛道兼修都妥當,我有什麼不妥當的。”
劉昭然搖搖頭,辯解說,“我修的是理,你行的是情,二者不可同語。”
平安詫異的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笑意,玩味的說,“喜歡蘿蔔就不能吃青菜了嗎?如果真要這樣皇帝都得求著人來當了,誰當誰是缺心眼。”
劉昭然輕蔑的看著平安,彷彿他就是個精蟲上腦的傢伙,“你懂什麼,在那些人來,權利可以凌駕於任何之上,權利的魅力早已超越了男女的情愛。”
平安兩手一攤,“那就不結了,有愛權的,有愛錢的,有蘿蔔青菜都好的,這纔是人生百態。你呀,還是顧好自己得了,別哪天修的經脈錯亂,走火入魔纔好。”
劉昭然被他的說的連連搖頭,覺得他病的不輕,而且還是藥石難醫的疑難雜症,自己還是莫要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待他走後,平安滿面嬉容立時斂起,平靜的好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泥沼,長長一嘆,掩門打坐起來。
何通不愧是成功的牙儈,合格的萬事通,在利益的驅使下,果然發揮出了遠超於常人的能耐。到了接頭之日,遞給平安一張紙條就匆匆的離去了,或許是接手了真正值得做的買賣,纔會如此焦急。
紙條上內容極簡,卻充分彰顯出“諦信樓”的能耐。
某年某月某日,匠人李大田攜女李青兒因故投奔潼州遠親張老實,於某月某日平安到達,現居於梓潼郡郪縣,女青兒每三日巳時於老農王某攤鋪購米買菜,甚少拋麵,依此可尋之。
平安一目視之,驚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因故”二字,自己身背命案之事,恐怕何通已經知曉了。
劉昭然見平安面有異色,草草看了眼紙條,心中摸了個大概,笑道:“安心,何通雖然為人市儈,但信譽卻是極好,絕不會洩漏客人絲毫資訊,不論你是江洋大盜,還是名門貴胄,都視同一律。”
平安不解道:“為何,如果是對方真是江洋大盜,那報官了豈不是為民除害?”
劉昭然淡然一笑,說道:“老實人才會這麼想,‘諦信樓’不教人懲惡揚善的,只遵從絕對的信譽。信譽難成,十年建立的口碑,一朝就能崩塌,沒人會跟錢過不去。”
平安聽罷,這纔鬆下一口氣。
得到了準確的消失,已然無憂,三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隨便找了家客棧,正當平安打算跟掌櫃的商討包下兩間上房的月錢時,劉昭然卻要請辭了。
平安笑著打趣道:“劉兄呀,你可算要走了,正好省下一筆不菲的錢財,可喜可賀呀,哈哈...”
劉昭然笑了笑,緩緩的道:“這不正合了你心意麼,你不就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我趁早滾蛋嘛,”
平安擺擺手,憋著一腔笑意,說道:“根本沒有的事,你可不要妄自揣測,當心我告你誹謗。”
劉昭然忽然把那股玩世不恭的勁頭收起,正色道:“平安,我知道你始終對我抱有疑心,不過我並不介意,因為我光明磊落。”
平安笑意霎時無蹤,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頓了一頓,劉昭然繼續道:“你不要以為我和我師傅是吃飽了沒事幹,雖然我不懂他老人家的想法,但我十分清楚的他的為人。而且,我這次不是存心跟蹤你們的,而是有要事在身,恰巧與你們順路罷了,信不信隨你。”
平安沉吟片刻,低道:“要緊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劉昭然微微一愣,緊緊盯著平安,片刻後,笑了,說道:“暫時還不用,我這裏還沒有找到頭緒,你先忙你的事情吧。”
平安狠狠擂了他胸口一拳,笑道:“如果事情很棘手,需要馬前卒效命,就來這裏找我,我會小住上一段日子,過時不候。”
劉昭然笑著看看他,隨隨便便的說道:“放心,當我需要打手賣力氣的時候,肯定少不了你的份,你也休想逃的脫,哈哈,..”
笑罷,一拱拳,說道:“告辭!”
轉身即走,那股子灑脫一覽無遺。
……
熙攘的集市中,平安身子半掩在牆後,視線凝聚在一處攤位上,眼中是飽含的期待,每每有人走至攤前,他的心臟總會不爭氣的悸動,渾身不由自主的微顫,可當他看到不是他要等的人,他就會忍不住的嘆息一聲,眼神瞬間被失望佔據。
一個時辰了,他在這種極端的交錯中掙扎,混流浹背。
驀然,一道身形出現,他的眼睛好象被一道美的方物的麗色所懾,眼睛睜的那麼直,那麼大,他的喉頭不停的翻滾著,雙拳緊緊的攥在一起,身子止不住的抖顫。
阮玉順目望去,那是一個清秀的人兒,衣著平俗,但是十分乾淨。
她提著一隻菜籃拾著蓮步來到攤前,滿面春風的跟賣菜的老農寒暄著。老農對攤上的菜類指指點點,似乎在告訴她今天哪幾樣菜賣的快,哪幾樣菜配著好,她不時的點點頭,用心的聆聽者,然後撿起菜類,在掌中審視。片刻後,交到老農的手中,稱好斤兩,付下銀錢,小心翼翼的把菜類放回籃子裡。
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普通,可不知為何,阮玉心中卻流過一道酸楚,盤旋心底久久不肯離去。
她就是大哥魂牽夢縈的姑娘吧...
忽然,阮玉目光留在她的髮髻上,她墨發高盤,連鬢結起。
她嫁人了!阮玉目中迸發出強烈的色彩,滿是驚喜。
可念頭剛起,阮玉隨即大驚,她竟然嫁人!
驚喜的神采瞬間變作驚恐,無比的驚恐,阮玉心頭狂突,粉拳因攥的太緊而變作了悽白。
阮玉恐懼的看向平安,平安似乎渾然不覺,依然保持著姿態望著她,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一步離開。
阮玉知道,他的視線已經全然被那張臉所佔據,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隙去注意髮髻。
良久,平安顫抖的身軀才鎮定下來,深深一嘆,弱不可聞的說道:“走吧,回客棧。”
頭也不回的離開。
今天,阮玉沒有找平安一同吃飯,平安也沒有找她閒談。
兩人各自回房,各自難眠。
三日後。
平安再次來到了那處牆下,目不斜視的等候著那個瘦弱的身影。
那個女孩依舊守時的來到攤前,輕聲和老農寒暄著,微笑著。
阮玉目光還是停留在她的髮髻上,沒有離開。
她沒有對平安說,你要等的人已經嫁人了,她說不出口。
當婦人即將離去時,阮玉終於鼓足了勇氣,推醒迷濛的平安,問道:“為什麼不出去見她?”
她的聲音是很是清冷,好似雲澗冰泉,冷的叫人心慌。
平安微微一愣,沒來由的身子一寒,低下頭去,說道:“我怕。”
“怕什麼!”
阮玉追聲問道。
她追的很快,問的很急,沒有給平安任何反映的時間。
平安還是沒有抬起頭來,喃喃道:“我不知道,可是我怕,我們走吧...”
平安的音腔十分低沉,猛的一聽像在懇求,仔細聽來,更像無助的哀求。
阮玉靜靜的看著平安,一言不發。忽然,一把攥住平安的腕口,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扯著他身子就向那道身影走去。
平安掙扎不過,只能任由她這麼放肆的牽著自己。
“等一下,李青兒姑娘,請等一下。”
一聲輕呼留下了轉身欲走的李青兒,她眨了眨眼眸,好奇的轉過身來,看見一個美麗的姑娘連拖帶拽的扯著一個有些熟悉,有些模糊的身影,正朝自己走來。
那身影越靠近,掙扎的便越厲害,最後停在身前三丈遠,兩隻腳像釘入了地上,無論那姑娘如何使力,他都執拗的揹着身子,不肯挪動半步了。
那姑娘無奈,只好丟下他,快步向自己踱來。
她輕輕一禮,率先出聲道:“李姑娘,我想帶你見個人,就是他。”
李青兒眉頭微蹙,輕嗔道:“我不認識你。”
那姑娘微微一笑,指著身後那人,說道:“可你一定認識他,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罷不由分說牽過她的手腕,向那人靠攏。
越走那種熟悉的感覺越是侵襲而來,待來到身前,李青兒掌心已經滿是細汗,咬著下唇,強作鎮定道:“你好,你是?”
平安像木偶似的艱難轉過身子,僵硬著喉嚨,強顏歡笑道:“好久不見,青兒...”
他的笑容雖然苦澀,可是他的眼中滿是炙烈。
李青兒如遭雷擊,臂彎的菜籃瞬間滾落,怔怔的望著平安,良久,也擠出一絲笑容。
她的的眼中雖然驚愕,可笑容卻那麼悲愴。
“好久不見,我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