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功與過
一箇中年人從山巔如鵝毛般緩緩飄下,他身形極為狹長,約莫有八尺,瘦的跟麻秸稈似的,身穿一件玄青色袍子,腰間綁著一條直落雙足的絲帶,烏黑的髮絲隨意散落在肩膀兩側,刀削的面龐眼神略帶戲謔。
陶承掙扎著從石堆裡匍匐出來,喜出望外:“道行師兄!”
師兄捋了捋山羊鬍,調笑道:“還好還好,不早也不晚,四肢健全,還留有一口氣,不枉我冒著觸犯天顏的危險來救你。”
道行掃了一眼光球,環視谷內,不緊不慢的把眾人收攏到谷口才重新站到光球面前。
光球不屑的譏笑:“總算來一個能打的,不過,,,,那又怎樣!”
金光一閃,沁人心扉的香氣又瀰漫起來,陶承呼道:“小心有毒!”道行渾不在意,大袖一揮,谷中溫度驟降,地上浸出無數的水珠浮在半空迅速結冰,晶瑩剔透的大珠小珠嘩啦啦的撒了一地。
一招被破,光球連發數道黑氣襲來,道行不閃避雙手歸元,狀如烈火的赤紅色元氣揮灑而出,黑氣剛一接觸就如同被澆了火油的乾柴唄焚燒一空。
光球:“有點意思,看來要動真格的了。”說完光球內緩緩伸出兩隻漆黑鱗爪撲來。
道行雙手成劍,指尖黑白二氣盤旋,身形一晃已經前行數丈與光球戰在一起。鱗爪之上氣勁涌動,匯成一個個細小的漩渦,劍氣刺上去一道消弭於無形,一道劈散漩渦後發出金鐵之聲散到周圍,二人一觸即分,退開數丈又立刻飛身戰在一起,一時間方圓百丈之內全是殘影,“乒乒乓乓”聲連成一片,黑白色劍氣劃出一條條駭人的深溝,旋轉的波動擴開則是炸出一個個深坑。
黑爪出招狠辣異常,只攻不守任憑劍氣加身,招招只為奔著道行的面門,若是被掃到一下,饒是金鐵做的腦袋也會立刻腦漿迸裂一命嗚嗚。而道行則是巧妙的藉助身法,以閃帶守,見零散的劍氣刺不穿它的護體真氣,乾脆瞄準一點猛攻,希望能以點破面破開它的防禦。
二十合不倒便聽到光球那點咔嚓一聲,似乎要碎裂開來。光球大驚,怪叫一聲急退,散開全部氣場,雙爪混元,無數細小的漩渦匯在一起橫推出去一條黑色的龍捲,漆黑的洞口風雷涌動咆哮而來。
道行凝神提氣,指尖黑白之氣相合,劃成一個圓圈,圓圈驀然散盡,一把無色劍氣迸射而出,滲透鳳眼疾馳而去。
黑龍節節炸裂,劍氣直刺破碎那點,毫無阻礙的刺穿了光球,一聲怦然作響,劍氣透體而出,光球如雞蛋殼般碎成一地,露出一團濃郁的黑霧。
妖邪慘叫,不敢再戰,騰起黑霧竄到空中,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只在谷中迴盪它的聲響:“小子!來日方長,待本座徹底康復我們再戰一場,後會有期!”
陶承見妖邪遁去直呼:“師兄快追!這妖邪厲害的緊,它要是跑了,不知道要禍害多少百姓。”
道行搖搖頭,臉上漲起一片紅暈,“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我元氣大傷卻僅僅破開他的防禦,連它真身都沒見著,這一戰,是我輸了。”
陶承萬萬沒想到落荒而逃的妖邪纔是贏家:“師兄,你傷的如何?”
道行蹲在陶承身前,掏出一瓶丹藥,指指他的斷臂,再度調笑:“比你輕的多,我先給你們簡單包紮下,休息一下回城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何江軍這會悠悠醒來,除了身上沾了不少泥土還有些肝火旺盛外,他是場中唯一毫髮無損的人。他迷迷糊糊的拍了拍臉上的塵土,打著哈欠伸個懶腰,渾身的骨頭噼裡啪啦一幀亂響:“這一覺睡的....爽!”
眾人齊齊轉頭盯著他。
——
山谷的巨響把山腳的馬兒都嚇跑了,眾人只好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作為唯一滿狀態的何將軍有些鬱悶,本來想撈點功勞,結果妖魔鬼怪一來他的弟兄全都死光了,現在又被當作苦力揹着昏迷不醒的阮玉,一路上發著牢騷。
平安擔憂的看了看阮玉,恭敬的朝著道行行禮:“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道行不以為然擺擺手:“小事一樁,不值一提,你不用這麼拘謹,我姓李,年長你幾歲,叫我李大哥就好。”
平安也不迂腐:“李大哥,阮玉傷的要不要緊。”
道行笑道:“她可沒有受傷,連皮都沒破。”
“可她還是昏迷不醒,而且她的頭髮,,,”
“知道項羽吧。”
“這自然是知道的,項羽力能舉鼎。”
“這不是重點,據傳聞項羽天生神異,目生雙瞳,筋骨異常強健。”頓了頓:“阮丫頭的情況與之相仿,沒有修煉過任何功法,元氣卻無比充盈而且每時每刻都在自行運轉,她昏迷不醒頭髮變白只不過元氣消耗過大,最多昏睡三兩天就會復原,不過這也讓我聯想到一些東西...”
陶承好奇的插道:“什麼?”
道行摸摸山羊鬍,罕見的收起嬉笑,眼睛泛着精光:“妖獸!修士要是不修煉元氣可不會增長,日久天長下還會修為倒退,只有修煉有成的妖獸纔會自發的吸收天地精華,而阮丫頭又是活生生的人,她的祖上一定有什麼大機緣。比如說尋常人吃了蛇膽會中毒,而有些人吃了反而會明目。所以一時半會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得帶她回上清山,她不懂練氣之道,如果體內靈氣不受節制的增長下去,不出五年就會全身崩裂而死。如果她肯潛心修煉,恐怕會是下一個師傅。”
陶承揉揉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道行:“這...可能嗎?”
道行鄭重的說:“完全有可能,如果單論元氣而言,她的元氣比你們兩個都要深厚的多,若是機緣到了,她也許能.....成仙!”
陶承驚訝的不可言語,平安得知阮玉暫時無礙,鬆了口氣:“那就麻煩李大哥了。”
何將軍嬉皮笑臉的湊了過來:“先生先生,你看我能修仙嗎?”道行眉毛一挑,雙手一攤。無所謂的聳聳肩膀。何江軍哭喪著臉垂頭喪氣的繼續苦力。
——
到了城外時,已經快入夜了。
衛兵見眾人回來了,趕緊上前:“將軍,你可算回來。”見何將軍背了一個女人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瘸子,一個打著夾板的殘廢,還有一箇中年大叔,不由的問道:“將軍他們是?其他的弟兄呢?”
平安跟陶承也是苦笑,他們現在的模樣也著實悽慘了點,無怪乎衛士都認不出來。
何江軍氣喘如牛:“不該問的別問,有屁快放!”
衛兵趕緊正色:“將軍,城裏又出怪事了。”
何江一苦:“又TM怎麼了。”
“一個時辰前有團黑雲飛進城裏,那架勢大的...弟兄們追進去發現那黑雲直奔牢營,等那黑雲從牢營飛走,弟兄們進去查探發現所有的病人都不見。”
何將軍不耐煩的罵道:“MD,不見了就不見了,趕緊給我們準備上房,明天我們去要去見郡守大人。你隨便找個人先去郡守家就說城裏的瘟疫解決了。”
衛兵一臉茫然的撓頭,只好不再多問,趕緊準備去了。
何江軍轉頭對眾人小聲說:“郡守府原來在北城,瘟疫爆發時,郡守遷徙到辦東城公。那裏人煙稀少,瘟疫再穿也傳不到那。”
第二天一早眾人就去面見郡守。
通知門衛後半響,主簿邁著四方步出來迎接眾人:“公事繁忙,郡守大人不能親自相迎,恕罪恕罪。”,說完象徵性的拱拱手。
何江軍連忙還禮連呼“不敢”:“主簿大人親自相迎已經不勝惶恐,哪敢郡守大人,主簿大人請。”
主播很享受的眯著眼:“各種請。”
何江軍跟在屁股身後低聲“啐”了一口,暗罵道:“呸,狗仗人勢,什麼玩意。”
主簿倒是沒有說謊,幾人進來時郡守還是批閱公文,聽人進門後,郡守才放下筆箸,笑吟吟的上前:“聽說城中瘟疫已經解決,相比這幾位就是功臣吧,本官在此替全城百姓謝過各位了,請坐。來人,擺茶!”說完招呼眾人坐下。
郡守拂袖提盞,聞著茶香,輕呷一口,半晌方纔置於几案上:“多虧幾位仗義出手,才使得城中太平,本官定然不會吝嗇,統統都有賞賜,還請勞煩幾位跟本官詳細說說...”
何江軍大喜,一馬當先:“郡守大人,下官一直跟隨幾位,不如我來說吧。”
郡守點點頭。
何江軍頓時眉開眼笑,繪聲繪色的描述起來,期間手舞足蹈,彷彿谷中大戰有他參與似的,末了還聲淚俱下的為死去的弟兄請功。
郡守大人手指輕點桌案:“這麼說,是有妖魔作祟嘍?”
幾人眉頭一皺。
何江軍不懂察言觀色,肯定的說:“沒錯。”
郡守大人忽然拍案而起:“荒唐!這世上哪有什麼妖魔!”
何江軍被下了一跳,懵道:“可是這是我親眼所見,還有我手下的弟兄也都看到.....”
不等他說完,郡守冷冷打斷:“住口!這幾日本官已經查證藥鋪老闆張氏被徵收‘菩薩錢’後心生不滿,又逢經營不善遂起報復之心,利用藥鋪的便利在城中四處投毒,現在畏罪潛逃!本官已經下令通緝,哪裏是什麼妖魔作祟!”
何將軍再傻也知道郡守這是什麼意思了,言語不再諂媚,寒聲說道:“那依大人的意思,我這麼多弟兄的連屍骨都找不回來,全都白死了?”
“諸位將士誤食毒藥,為國捐軀,本官不會吝嗇。至於你們三位,看在何將軍的面上,本官不予追究你們的冒功之罪,立刻離開本城。”
陶承氣渾身顫抖,道行也陰著臉在他耳邊低聲:“走吧,記住你的身份。”,反倒是平安一副習以為常的平靜。
何將軍連招呼也不打轉身就走,經過三人身前,一臉愧疚的沉道:“對不住了幾位,你們的恩情咱感激不盡,有機會一定報答!”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主簿罵道:“大人你看他,目無尊卑,簡直沒把大人你放在眼裏。”
郡守擺擺手。
三人見狀也要離開,主簿忽然厲聲道:“且慢!你,那個瘸腿的,站住!”
三人轉身面色不善的看著主簿,主簿渾不在意,來到平安身前打量了一陣:“原來是你,沈平安!青山村殺害衙役的通緝犯,我說怎麼越看你得越眼熟。”
平安依舊平靜,不承認也不否認。
郡守面色不善,直直看著主簿:“你敢確定?如今城中是多事之秋,本官不希望再橫生枝節。”
主播猶豫了下:“這個....下官也不敢完全確定,不如暫且將他收押,待明日召見縣官一查就知道了。”
“也好,那就暫且收押,你們二人立刻滾出城外。來人...”
說完,郡守招來衛士把平安帶了下去。
陶承剛想出言,道行拉住他衣衫:“走。”,陶承無奈只好隨著道行離開